‘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萧槙的脸歪在了一边。谢陌指着方皇后的坐像道:“皇上,你可真是个混不吝!当着老祖宗就准备演一出活春宫了。我可不会陪你疯!”说着从地毯上坐起来,把被萧槙弄散了的缠胸白布重新裹了起来。萧槙嘴角破了皮,渗出些血丝来。他抬手抹去,有些震惊的看着谢陌,靠烛台坐着喘气。
“你曾说过这种事绝不会再强迫我的,看来果然是信不得。”这是萧槙在和谢陌在宫中和好了之后面对谢陌指控他刚入宫时对她的粗暴所做下的承诺。后来也果真是遵守的,不管她的理由是‘我不舒服’还是‘我不想’,虽然不乐意但都没有再勉强过。
萧槙的气慢慢喘匀,他其实也没想这么急色的,可是真是有点忍不住啊。尤其她两眼亮晶晶的盯着那尊玉雕像看,满是赞叹的时候。
“还要上去么?”他问。
谢陌一言不发,冷着脸拿起搁在一旁的灯笼自行出去,萧槙的衣襟还敞着,也不去理会,披风更是被扔到了一边,提起灯笼跟出去,被夜风一吹,才慢慢散了满身燥热。
谢陌举起灯笼看了看往上还有许多殿宇,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看肯定是看不够的。而且,出了方才的事,她也没心慢慢看了。
萧槙叹口气,伸手系衣扣,“你在这里住几日吧,我先回去。过几日来接你,用马车。”
谢陌还是没有理会他,等到他下山去了,才寻了一间屋子就寝。拥被而眠的时候还恨恨的想,不就欺负她不懂武么。如果她有段大嫂那样的功夫,她一定要把萧槙好好修理一顿。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儿的问问师傅,用药有没有什么法子。
次日睡到自然醒,有人送了早餐来,是当年随同太祖高后起兵的人的后代,世代在此镇守。
“娘娘请用!”
“有劳你了,何嫂!不过,你别叫我娘娘。”
何嫂笑道,“据说方皇后当年和太祖爷怄了气跑回这里来,也是不许人叫娘娘呢。”
“那叫什么?”
“将军。”
对啊,方皇后还曾是将军,可她谢陌除了皇后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总不能让人叫她未出阁时的身份或者是谢二公子吧。这可是人萧家的龙兴之地,她不用萧家妇的身份如何进得来。
“要不就叫夫人吧。”何嫂善解人意的说道。
“好。等下你领我再接着逛吧,昨日只看到第二重殿。嗯,其实,我想看的不是那些殿宇,我想看当年……”
何嫂点头示意明白,“奴婢定然带夫人走遍当年方皇后最爱去的那些地方。只是,您的打扮得改改。”
谢陌为难了,她没带衣服。而且她身上是男装,居然还不好走路么?
何嫂帮着找了一身好爬山路的短打扮,谢陌换上,倒没在脸上再做妆饰。这山上尽是世代定居守在这里的人,而胡勇等人就更不用提了,那她还掩饰什么。
于是接下来几日,谢陌便跟着何嫂在落霞山上跋山涉水。走不动了,就坐侍卫抬的滑竿。酌清泉,吃野味,食野菌,这几日过得倒是再自在没有。
撇开这里是龙兴之地不提,本身也是个洞天福地。她好奇的问起有没有方皇后呕了气又是如何回宫的传说。
“倒是听老辈说起过,他们也是听老辈说的。说是方皇后来过三次,一次是太祖爷亲自来接的,还有两次是遣国舅和靠山王爷来接的。”
谢陌叹口气,便是方皇后与太祖那样的情谊,后宫还是不清净呢。萧槙说给她一个清净的后宫,怎么可能。尤其此时在打仗,打了胜仗也是国力艰难。哪里可能妄动后宫。而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躲过了一次两次还有无数次呢。哪敢拿命去搏啊。还不只她的命,还有孩子的命。
住了五日,萧槙打发人来接她了。来的自然也是亲信,一来就躬身请罪说皇帝忙得脱不开身。
谢陌便问了问,这几天军营里都发生了什么,来人回答大军往前推进,如今已是收复了晾马城,中军就要开拔,所以皇帝遣他来接人。皇帝正在处理军中内奸的事。
“是谁?”
“丁国舅。”
谢陌讶然,虽然她怀疑过这人,但是也只是认为他是出于私怨,做内奸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嗯,等回去就知道了。
看了看准备的马车,一如来时并不起眼。来接人的她认得,是皇帝从宫里带来的人,便换了衣服上车了。
“嗯,那快走吧,别误了大军开拔的时辰。”
车子内里很舒服,还有股香味,她很快便睡着了。却在半路被胡勇的叫声唤醒,“娘娘,快醒醒!来人有诈!”
谢陌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却是浑身发软起不来。外头像是打起来了,怎么有诈呢,明明是认识的人,手上也有信物。昏昏沉沉中感觉马车失控了。天啊,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然还可以试着控制马车。马儿撒开蹄子乱跑,谢陌在里头被甩得撞了几回车厢壁。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谢陌咬着下唇,两手极力想抓住个什么东西,省得被甩来甩去的。可是好容易摸到一个却又因手上无力没抓住。
“还不想死啊。”按说有人要劫她应该也不是要弄死她吧。那就是,出意外了。
的确是出意外了,马车夫被人黄雀在后趁乱杀了,然后马臀也被锐利暗器扎了,所以才会狂奔的。
“陌儿——”恍惚中好像听到萧槙急切的声音,然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
谢陌在马车里看不见,所以不知道马儿要把她带到悬崖边了。
“陌儿——”这一声好像是梁晨的声音。
那两人眼见马车快坠崖了,也顾不得再理论或是刀剑相向,都骑着马追了过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时,合力拉住了马车,又一剑砍断了马儿与马车之间的联接,一人一边硬拉住了马车,用脚力卸去马车的冲劲。
待到马车停下,萧槙后怕的看一眼脚下,他的左脚离悬崖边不过五寸,而马车的车轮已经出去一半了。萧槙的冷汗泠泠而下,梁晨亦然。这要是他俩任一个慢了一步,谢陌已经摔下去了。再看一眼那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萧槙眼底的惊骇清晰可见。
后面赶来的双方人马见此也都不敢妄动。那两人都是站在悬崖边上,杀了一个,马车就不稳了,那就很可能连着马车里的人还有另一个人一起摔下去。
“陌儿”萧槙焦急的唤,梁晨也唤。
“为什么她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做了什么?”萧槙质问。那些侍卫已经在解腰带结起来打算把他们拉回去。其实只要肯撒手,他们两人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马车里的人就得冲下悬崖了。两边的手下也是知道自家主子对马车里的人什么心思,所以只能救援,而不能想着趁机杀了对方。
梁晨悔死了,他怕谢陌性子太烈干出跳马车的事来,所以在车里放了迷香。她性子实在是外圆内方,看着和顺,实则拗得要死,绝不肯受制于他。要不然,她自己也能设法自救。
两边结的腰带都扔了过来,这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试了试系得很紧,同时栓到车上,让手下合力往回拉。
待马车被拉到安全位置停下,双方人马又开始交起手来。萧槙和梁晨甚至是在悬崖边上就打了起来。
马车里的谢陌早就撞晕过去了,完全不知道方才的惊险。幸亏马车门是闩好了的,不然方才她就直接摔出去了。
萧槙真是恨不得捅死梁晨,敢掳他媳妇儿。梁晨也想杀了萧槙,杀了他朝廷这边少了能真正主持大局的人,也许真的就能改朝换代了。而他也才有机会带着谢陌离去。
萧槙是被处理内奸的事绊了一下,所以来晚了一步。听说皇后已经被手持信物的人接走了,真是魂都吓飞了,马背都没下就追了来。幸亏胡勇机警发现了可疑所以半路才打了起来,不然他纵使追来,也是晚了。到时候侍卫被杀,谢陌也被掳走。
而梁晨自然还有接应的人手,此时便都出现了。不过是以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是乘着数只大风筝飞来的。梁晨一剑将萧槙逼退,纵身跃出被人拉到了风筝下飞走了。其他人也想如法炮制,却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或者说运气了,一共只跑掉了四人。其余的人尽数自刎。
其实,梁晨跳上大风筝的时候,萧槙是从旁边拿过了弓箭要射的,可最终还是把弓箭放下了,“跑了也好,省得朕真忍不住把他剐了,那梁家可闹不起来了。给朕另射一只风筝下来。”
已经有人打开马车门了,见皇后歪歪的睡在里头,便大声唤了几声,萧槙大步过来看的时候,谢陌正悠悠醒转。
“陌儿,你没事吧?”萧槙上马车把她抱了出来。
“浑身痛,满脑袋都是包。”谢陌这回是被折腾惨了。马受伤拉着她狂奔,就在小小车厢里被颠来撞去,好在她还不知道方才马车就差一步就要掉下悬崖。轮子都出去一半了,是被萧槙和梁晨死命硬拉回来的,不然受的惊吓更大。
萧槙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果然有好几个凸起,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在额头上,都快成寿星翁了。
谢陌歪在他怀里,再无半分抗拒,她吸进去的迷香效力还没有过。而且,看到残损的马车又得知方才的情景也被惊吓到了。
“皇上,射落了一只大风筝,摔到悬崖下去了,末将等去捡回来。”
“去吧。希望没摔得粉碎,捡回来还有点价值。”
“什么大风筝?”谢陌问。
萧槙便说给她听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坐大风筝上天玩去。”
而逃出生天的梁晨在回梁地后直接找到了梁捷,“四弟,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那个杀了马车夫又伤了马匹的是梁捷安在他身边的钉子,本想趁机杀他,却没想差点害死了谢陌。不过,也害得他折损了许多心腹好手,也算是计策成功了一大半。
“大哥说什么呢,小弟怎么会这么做呢?”
梁晨森然一笑,“你是枉费心机了。告诉你,我本来是事成之后就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是你逼我留下来和你争的。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和你争到底。”
“大哥,你终于想通了!”出声是听到消息赶来的梁二、梁三。
梁晨冲他们一笑,虽然他做世子,这两个弟弟未必真的心服口服,但怎么都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弟好些。四弟可是在父亲面前把他们挤得快没有活路了。自从知道他的身份,这两人就一直来找他。他原本真的没有心要争的。
知道谢陌在落霞山,他精心安排了这一切。落霞山是龙兴之地守备森严,无法硬抢,只有用计。为此不惜用上在宫里埋了十五年的内线。可惜,功亏一篑!还差点把她害死。老四还想趁乱杀他,好,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再不还手,他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了。
而谢陌此时还在萧槙怀里痛的哼哼,怕颠到她,马车行进得很慢。之前是萧槙抱着她慢慢骑马,半路遇到慢他一步赶来的马车便抱着她坐了上去。
“痛!”谢陌是顶怕痛的人,方才的迷香还有一定麻痹的效用。如今迷香的药力散了就更痛了。
“回去还要时间,不然我先帮你揉揉身上。”萧槙手里拿着药酒。
“不用,更痛。”
“揉散了淤青好得快些。”
“不揉,好得慢就好得慢。”谢陌怕痛是名副其实的,所以她宁可等着淤青慢慢散也不要人给她揉。
“长痛不如短痛。”萧槙苦口婆心的劝。
“不!”
“可是大军就要开拔了。”
“我就在落霞山。”
萧槙摇头,“不行,还是大军里最安全。至少十多万人,藏也好藏一点。方才那个大风筝极难对付,如果在上面往下射火箭,落霞山的殿宇怕是得付之一炬。我得早做准备,这里让人烧了,实在是响响亮亮的打我一个耳光。”再说,让她真把落霞山地势混熟了,还不得脚底抹油开溜啊。
谢陌冷哼一声,敢情岫云宫被烧就是小事一桩了。
萧槙一眼看明白她想什么,“当然不是,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落霞山被烧,就跟奉先殿被烧差不多了。所以都打到萧关城了,怎么都要打回去。来,我替你揉开。”说完不由分说直接扒开谢陌衣服,看到她白嫩肌肤上满是青紫淤痕,忍不住心头把梁晨诅咒了十八回。
萧槙狠狠心倒了药酒在手心搓热搓散,然后就开始揉。谢陌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外头跟车走的人面面相觑,这是搓药酒么?怎么搓成这样啊?
“好了,乖,不哭,马上好了!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回头捉到梁晨先让疯马拖着他跑三十里再说别的。”
……
“天啊,你别哼哼了,不就是搓药酒么。”
“痛啊!我又不像你皮粗肉厚耐打耐摔!”谢陌瑟缩着说。
要不是点了穴道会因为气血不畅酸痛,萧槙真是想把她的穴道连哑穴在内都点了。这么娇气还敢说要去行走江湖。
“好了,已经擦完了,你别哼哼了。”
“我遇到你之前一个人在外头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谢陌嘟囔。
正在帮她掩上衣襟顺道吃点小豆腐的萧槙道,“明明是梁晨害你,怎么又算到我头上,你讲不讲理?”
谢陌闻言一凛,对,她怎么还跟萧槙这样说话。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可以不讲道理,胡乱撒气。她默默的把萧槙‘帮忙’的手拂开,然后自己艰难的动手系衣扣。
“你手脚不方便,再说你身上哪一寸我没看过摸过。”萧槙嬉皮笑脸的道。
谢陌不理会,心道既然如此你干嘛一副要流哈喇子的样。
萧槙坐过来,搂着她,谢陌挣不脱,便只当靠了个肉垫无所谓地闭上眼。未几,又感觉到他把自己的掩饰轻轻撕掉了。然后脸也贴过来挨着,热乎乎的。
谢陌伸手推过去,被人把手抓住,“你安心睡吧,我什么也不做。”萧槙苦笑,他居然还是靠了梁晨下的迷香才能这么安静的抱着自己媳妇儿。那迷香效力散了,但谢陌吸入挺多,于是安安静静睡了一路。
醒来的时候马车还在缓缓行驶,她依然靠躺在萧槙怀里。可是某人显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她胸口绑着的布已经不知所踪了。替换成了一个湖色肚兜,正是谢陌的,她搁在西轩室衣柜里的。某人找了出来压在自己枕头下,有事没事拿出来嗅嗅。这回顺手就带出来了。
萧槙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醒了啊?”
“把那些布帛还有衣服还给我。”谢陌虎着脸,她现在身上就只有一件肚兜,然后盖着萧槙的外衣。
“既然穿肚兜,那就别再穿那身衣服了。”萧槙打开车壁的抽屉,取了一套女装出来。
“我不!”
萧槙蹙眉,“那你要怎么解释你的胸部从一马平川变成了峰峦矗立。”
“你简直是无赖!”
“两口子,说这话太见外了。”想跟他拉开距离,也不看看他是谁,他好容易把人找着了,能允许她这样。
“我们早已经两清了!”
“你说再也不理我了,说过很多次了。陌儿,孤枕难眠的滋味太难受了!”尤其是看得到吃不到。
“宫里那二十多个想必和你很有共同话题。”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