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在想,自己不流泪,是不是已经太过成熟,而忘记了怎么去流泪。
但事实上真的流泪了,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下意识的去掩饰,一把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上一次的放声大哭是在什么时候?就算再次见到师父我也只是无声的流泪...我快想不起来了,是在老林子看到师祖留字的时候?
“风好大,真是吹迷了眼。”我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在这种时候,总觉得太过度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很肉麻的事。
师父没有说什么...可能也清楚,我成长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经历怎么样的心境。
“承一,你真的一定要活着...”刚才的泪水,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在过了很久以后,师父才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师父,你要我一定活着...为什么你不对自己说出同样的话?我们是修者,应该看淡生老病死...甚至,曾经庄子因为自己妻子的死而开怀...因为他认为这是自然之态,是轮回,是天道...师父,按照你的看法,你这一世要走完了,我甚至应该为你办一次喜丧,因为你姜立淳堂堂正正在人间近百年,一直都有些底线,一直都未亡大义,这一去...是朝着更好的地方去,下一世若有轮回,也是圆满的一世...甚至说不定,这一去,就已经可以摆脱轮回之苦。”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只能拿过师父的旱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可这明明浓香的气息,吸到口中却是那么的辛辣,同往常无数次一样,我吸的太猛,还是会被呛的连声咳嗽。
“傻小子...吸旱烟的方式和吸香烟是不同的,狗日的,好的不学,尽整这些...”师父说着忍不住拍了我脑袋一巴掌,这是我们最熟悉的相处方式,就算生命只剩下十分钟,这样的方式说不定还会上演。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些时候它就是近乎是本能,可以超越一切的情绪...喜悦,悲伤...在这么伤感的时候,师父和我竟然还是如此,这就是习惯。
我觉得自己也真的是犯贱,之前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声音都在颤抖,被师父这么一拍...反倒有一种安心了,而人安心才能有底气,之前说不出口的话也变得顺利了。
“师父,你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对不对?可是...原谅我吧,原谅我的自私...就算有轮回也给不了今生人的安慰,因为你所有的羁绊,情感都留在了今生,和下一世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要我好好的活着,我何尝不想你好好的活着,多几年是几年...你知道我们才相聚,接着又一路逃亡...到如今,在雪山一脉安定了下来,又要面对大战...但,你可知道,我是多希望再过回我们曾经的日子,哪怕...”说到这里,我的情绪很激动,我都不知道我这些零零散散的句子是否能清楚的表达我的意思。
可是,我面对的人是师父,那个从小到大最是了解我的人,他是一定听懂了我在说什么,还是熟悉的两股旱烟从他鼻子里冒出,他的表情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伤感还是强行的平静,他只是低声的说到:“最不可追的就是往事,那个时候相依为命的岁月...就算这样去做,心境也不同,何不就此留在心间?那也是足够了。”
“师父....”我心中大急,我还是和年少时一样认为,只要师父愿意,就没什么事儿解决不了,我怕的就是他根本决心已定。
我们既然是师徒,就总是有想象的地方....而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我们都太过于倔强。
“承一,道法自然,一切都在自然之下,生老病死本是自....”师父平静的对我这样说到。
我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对着师父大喊了一句:“不,我不放!”
我没想到事隔荒村的事情那么多年...又一次我站在了师父的面前,喊出了这样一句话,每一次都带着有一些任性的色彩,让人头疼的倔强,无法被说服的顽固...但这何尝又不是我的真心?
“承一,你不放,也会从你手中飘落...你又何必撕扯的彼此都是伤痕,感情若重,放在心中便是...放在回忆中已好!有时候拥有的价值并不是在于你的一句你不放,难道你还不明白?”见我再一次喊出了这样一句话,师父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了追忆的神色,接着也是站起来,平静的面对着神色激动的我。
风再次从我们师徒二人之间吹过....吹的我们衣角猎猎作响,这是一次沉默的对峙,碰撞的是我们师徒之间彼此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