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白未檀垂眸认真地看着风清持,轻声问。
风清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温柔的雪衣男子,清越如水的眼眸染了一分深沉与复杂,白皙的容颜之上,亦是有些沉寂。
动了动唇,却是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她是想问的,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自己又会下意识的转了话题,不可否认,她心中害怕,她……不敢。
也许,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这件事情问了出来,她和未檀之间的友情,可能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绵连了两世,到底,她舍不得这份情谊。
未檀较之于她,一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就算是自己问了未檀,从他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做?!
“子染,子染?”一旁的白未檀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蓝衣女子,一连轻唤了两声都不见对方应答,便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风清持回神,望着白未檀,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无法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这样的风清持,白未檀琉璃若烟的眸子更加浩瀚缥缈了,伸手抚上她的唇瓣,动作轻柔地将她咬在一起的薄唇拂开来,轻轻地开口,“这样咬着自己,你不会疼么?”他的话语很低很沉,带着说不出来的怜惜,也带着说不出来的复杂。
白皙修长的指在风清持的唇上摩挲了几下,语气继续低低地开口,“什么事情让你这般为难?竟然连开口问出来都没有办法?”
风清持没有说话,唇边的手很凉,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既然你不开口,那么,就让我来说好了!”半晌之后,白未檀有些无奈,纵容而又宠溺地说出了一句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风清持清透中不失深邃的眼眸瞬间一缩,定定地望着白未檀,眸子里面的神色更加复杂了。
未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开口问,他便主动来说,是……这个意思么?!
那……是不是代表,其实,未檀是知道那天在白府发生的事情,更或者,这件事情从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然的话,凭琦溪一个不过九岁的小孩子,怎么会发现那个地方,而且,还能顺利闯过那些机关,安全到达最后那个小木屋!!
或者,这一切都是出自未檀的手笔。
想到这里,风清持面色稍稍苍白了几分,心中升腾起一抹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甚至,隐约有了一丝……害怕!
是了,害怕。
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害怕,而且,还是对着面前这个人。
对这个从小伴着自己一起长大,自己最信任的人,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纤细单薄的身子随着心轻颤了几下,精致而又苍白的面容之上,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白未檀的手未曾放开,从风清持的唇瓣渐渐移到了脸颊,目光却并未落在她的身上,“呵呵……”轻轻地笑了笑,嗓音莫名有些低沉,然后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子染,你应该去过那个湖中心的小木屋对不对?!”
白未檀轻问,声音却是极为肯定。
风清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果然,未檀都知道。
“那……你也应该看见了对不对?”这句话,白未檀问得极轻,甚至带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小心翼翼。
风清持只能看到白未檀的侧脸,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沉默了半晌,淡声回答,“是。”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看见了!”风清持目光复杂幽深地又补充了一句。
木屋里面的一切,她都看见了,其中,无一不是和她相关。
“所以呢?你心中现在有没有什么猜测想法?”白未檀的声音与往常听上去很不一样,依旧清淡,只是,掺杂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子染向来聪明,很多事情隐约有个眉目她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要说她心中没有任何猜测也是完全不可能,一直没有怀疑自己,只是因为她是从心里信任自己,不曾将自己事情往自己身上去想而已。
不过,木屋中的一切,便是相当于将一切事情都彻底挑开摊在了子染的面前,饶是再不想怀疑自己的她,也再没有任何办法逃避了。
想到这里,白未檀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白未檀浅浅淡淡,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更加深沉复杂了。
对不起,我终究是辜负了你的信任!!
“你和锦雪是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其实就是锦雪?”风清持问。未檀和锦雪之间,绝对是关系匪浅。
听着风清持的话语,白未檀轻轻地笑了笑,“不愧是子染。”随即浅笑着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身份一直很神秘。”
听到了这一句,风清持便已经知道了白未檀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是苗疆上一任圣女,外出游历的时候,与我的父亲相识,相知,然后不顾家族反对,抛却身份嫁给了我的父亲,只是最后,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瞒过母亲的族人,两人最终也无法长相厮守,不过倒是死在了一起。”白未檀的话语极为淡薄,不掺带任何情绪,完全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父亲母亲,反而更像是在说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风清持默了半晌,抬眸看着白未檀好看到有些不真实的侧脸轮廓,“那次的饕徐,是你母亲族人所为?”风清持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事情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
怪不得从来没有人知晓未檀母亲的身份,怪不得当初白家人渐渐死去,查无病因,竟原来是因为如此!!
“是。”白未檀回答。
即使事情已经揭晓,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气氛,看上去依旧很是和谐。
白未檀浅浅一笑,“当初,母亲的族人为了苗疆祭司那个位置,派人偷偷找到了我,为我安排了一个身份,并且让人教习我苗疆蛊术,有了他们的帮助,登到苗疆祭司之位,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风清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未檀,脑海中却是忽然想起了尹子希的话语,以及他当时复杂深沉的表情。
清持,很多事情,你以后都会清楚了!!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果然是都已经清楚了。
其实,这些事情,除去未檀是幕后执棋人,尹子希他才是最为清楚来龙去脉的一个人吧!
当年他在苗疆待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见过苗疆的祭司,而且,子希一直对苗疆的事情讳莫如深,这些事情,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吧,知道月时九的真实身份,知道未檀就是锦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愧是尹家天才,最厉害的尹子希,所有人对一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有他活得最为清楚明白。
白未檀是何等地了解风清持,从她的眼中情绪便已经隐约猜出了此刻她心中的想法,“尹子希的死穴是小九,而且,这些事情,当年他离开苗疆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风清持淡淡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她能理解子希,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而已。
白未檀转头,定定地看着风清持,“你没有怪他,但是,你有在怨我怪我是不是?”白未檀的话,很是笃定,也很是深沉。
风清持抿唇沉默了许久,然后眸子没有一丝偏差地与白未檀的眼眸对上,狠狠地开口,“我是在怨你怪你,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不怨你的理由?”
随即在白未檀沉默的目光中继续开口,“未檀,我五岁那年便认识了你,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没有任何事情隐瞒你,可是你呢?从一开始,你就连身份都是在骗我!”
说到最后,风清持的情绪有些微微失控。
将脸别到了一边,看向窗外萧瑟凄凉的雪景,而没有去看白未檀。
白未檀的脸色稍稍一白,即刻便已经恢复正常,低沉地开口,“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算是承认了所有的一切,更是将风清持的情绪瞬间点燃,一双眼睛里面闪着愤怒的光芒,定定地看着白未檀,冷声开口,“白未檀,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能够让我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只要是你说的话,无论是什么我都相信,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信了这么多年,笃定了这么多年,可是最后却是换来这样的结果,白未檀,我不喜欢你的欺骗,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不要现在这样的你,你能不能将以前的未檀还给我?!”
说着说着,风清持的眼眶就红了,连声音都有几分嘶哑低沉,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白未檀琉璃般的眸子更加幽深复杂了,静静地看着风清持,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更加,无话可说。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子染对他,定然是极其失望的。
风清持神情低落而又狼狈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低低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你到底想做什么?”
布局这么多年,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这样的风清持,白未檀沉默了片刻,移开目光看着外面苍茫一片的雪,嗓音也似被冰雪浸染了一般,清清凉凉的,“如果我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只为谋你,你接受么?”
他没有问相信与否,而是问接不接受。
风清持微微一顿,怔愣了许久。
不过,白未檀也并不在乎风清持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浅浅地笑了笑,伸手抚上风清持垂在身侧的墨发,缓缓开口,“子染,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这一次,我不会放手的!!”
风清持身体微微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了。
勾唇微微一笑,如云似烟的眸子更加幽深莫测了,望着风清持,与她对视,一字一句地开口,“天下与你,徐徐谋之!”
声音明明很清雅,绝对称得上是温柔,可是,风清持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一瞬间掉入了冰泉之中,浑身发冷,凉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因为她知道,未檀没有说谎,他是认真的。
而且,极为认真。
天下和她,他都不会放手。
“我不喜欢你。”看着白未檀,风清持的脸上一片倔强。
对于风清持的这句话,白未檀清雅地如同谪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在意与否,反而有些漫不经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