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温府已过了丑时。
温浮欢推开静芜苑的门,只见清冷皎洁的月华之下,竹枝摇曳的庭院中央,竟然背对着她站了一个人,一个乍一看有些风烛残年的老人。
温浮欢顿住脚步。
“祖母?”
殷老夫人缓缓转过身,表情浅淡的问:“送走了?”
温浮欢表情一顿,旋即放松了下来。
她缓步走到殷老夫人身前,神情坦然道:“送走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祖母,您……可会怪我?”
殷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慈爱的望着她道:“白日里听闻你命人强行喂给了她毒药,丫鬟婆子们都说,二小姐平日里瞧着温顺乖巧,没想到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似是觉得这十分好笑,殷老夫人忍不住笑了笑,才继续说:“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自认为不会看错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这么说,祖母不怪欢儿自作主张,饶过袁姨娘了!”温浮欢问。
殷老夫人抬手轻抚她的秀发,轻笑道:“还有什么比我的欢儿心地善良更重要的呢?你都不计较了,祖母又何必为难她,左右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袁青岩本就比温落娉大不了几岁,却做了温承泰的妾室,偏偏温承泰风流成性,没多久又娶了个美艳的郑姨娘。
那时,袁青岩发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
她本来已经绝了别的念头,只想母子相依为命,谁曾想孩子还未出世,就被罗氏一碗滑胎药,给拿掉了!
温承泰心疼之余,也气她没有保护好孩子,对她渐渐冷落。
就算没有上面那些事,比起年纪大到足以做她父亲的温承泰,她自然会对更加年轻英俊的温书恒动心,更何况温书恒本就极会讨女子欢心。
同为女人,殷老夫人能够理解袁青岩,但是身为温家的一家之主,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做出任何有损温家颜面的事情。
温家的颜面,重于一切!
尽管如此,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温浮欢送走了袁青岩。
用一个微不足道的袁青岩,来成全温浮欢的善心,殷老夫人觉得这是一桩相当划算的买卖!
温浮欢不明白殷老夫人的诸多考量,她只是每每听到殷老夫人夸奖她善良的时候,心里总会浮现出浓重的愧疚。
“祖母当真认为……欢儿心地善良么?”温浮欢问。
她总莫名的觉得,她的那点小伎俩,她和二房之间的明争暗斗,殷老夫人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但是她不说,所以旁人便觉得她一无所知。
殷老夫人望着她笑了。
“是啊!祖母一直觉得,我的欢儿最是善良了!”
她抬头看向皎洁的如钩弯月,幽幽的道:“善良也是要有些锋芒的,有底线、有原则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否则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多不值当啊!你说是吗?”
温浮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今晚的月色极好,可是秋夜寒凉,切莫待太久了!”
殷老夫人拢了拢袍袖,缓步走出了静芜苑。
温浮欢望着她不疾不徐离开的背影,在院中静立良久,才回房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