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回帐休息,林熠跟着林斯鸿去了帅帐内。
营中一片安静,大帐内桌案上堆着奏报,林熠随手整理了一下:“先前军中并未演练过海月阵?”
林斯鸿点点头:“今年入春才开始排布此阵。”
林熠凑过去一笑:“爹,开春事情多,老头子们肯定忙不过来,要不我去搭把手?”
林斯鸿靠在主座椅背上,笑起来看着林熠:“说吧,哪位将军得罪了你?”
林熠摆摆手:“爹,我是说真的,今天也亲身试过这阵法,不如明日我去彭陌那里,帮他练兵布阵?”
彭陌是昭武军去年提拔上来的副将,他父亲是林斯鸿从前师长,他本人也有不少功勋在身,林斯鸿对彭陌很信任。
林斯鸿想了想,道:“彭陌?既是他,那便去吧。”
林熠在案旁踱了几步,转身看着林斯鸿:“昭武军这些年里不曾松懈过,这两年你回家也更少了,是不是……快打仗了?”
林斯鸿笑笑,看着儿子,如今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眼间是林家人一贯的英朗锋芒,如新竹抽节,迅速长大。
“十年内必会开战,早做绸缪是必须的。”林斯鸿直白地答道。
“爹”,林熠坐在旁边,倾身朝着林斯鸿方向,“太危险了,届时开战,我替你去,你在后方运筹帷幄就好。”
林斯鸿眉头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小侯爷,还有很多比打仗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烈钧侯的位置给了你,林将军的位置再待几年也不迟。”
林斯鸿早在林熠十三岁的时候,就向永光帝请命,将烈钧侯封爵交到林熠手上,而他自己拎着昆吾剑专心打理昭武军。
林熠早已是毋庸置疑的烈钧侯,只是因为年纪小,大家总是“小侯爷”、“小侯爷”地唤他。
至于林斯鸿,正经说起来,该叫他林将军。
林熠上一世在金陵接到林斯鸿战死的消息,便明白了林斯鸿的用意。
林斯鸿早知战事凶险,这么做,是向永光帝,更是向所有人传达信息,以保证一旦生变,林熠能有足够的缓冲余地。
这考量也确实应验了,林斯鸿一死,林熠在金陵又留了一年,而后永光帝同意他去北疆接管昭武军的事,中间坎坷自不必说,但至少烈钧侯府没有被群狼一拥而上分食掉。
林熠笑了笑,不打算再劝林斯鸿卸甲归田。
若只是考虑个人安危,林斯鸿直接回家颐养天年即可,千骑围剿的事情根本没机会发生。
但是,于林斯鸿而言,于烈钧侯而言,于林熠而言,这种选择都是不可能的。
他们活着,必定要燃烧自己的生命,作万民安康的薪火,升平世道的基石。
林熠出了主帅大帐,北疆夜空星河万里,大地燃起的火把绵延,昭武军营夜巡士兵齐整有力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大帐内,林斯鸿的身影如山巍峨。
一名亲随带林熠去了休息的帐子,林熠道了谢,掀开帐门一踏进去,见萧桓正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这段时间总是同屋住着,林熠十分自然地进去,片刻后才意识到,怎么没有给萧桓安排单独的帐子。
正要转身出去问,萧桓抬眼看见林熠,笑道:“跑什么。”
林熠脚下一顿,干脆也不去问了,直接进了帐内,到萧桓旁边坐下,看见桌案上晾着墨迹的信笺,字迹遒劲洒脱,内蕴风骨。
“家书?”林熠随口问道。
这一路来,萧桓从未给谁写过信。
萧桓轻轻摇头,把信笺折了几下,放入月白信封内:“有些事要让聂焉骊去办。”
“阮寻,你家中都有什么人,咱们过段时间就去江州了,我提前准备些礼物。”
林熠取过火漆,燃罢随手帮萧桓封了信,看着萧桓压印。
萧桓把信放在一边,答道:“我与父亲和兄弟不怎么见面,不必考虑这个。”
“那夫人呢?去你家说媒的肯定排出三里地去。”林熠笑嘻嘻问道。
萧桓斟了杯茶递给林熠:“暂时没有。”
“暂时?”林熠一手支在案上,撑着脸颊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