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庄园里,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叶素素便拎着一个空的竹篮,朝城堡后面的花园走去。
庄园之所以以蔷薇命名,就是因为庄园的主人盛爱蔷薇花,在城堡后面的花园里,一年四季,总会有各色各样的蔷薇花盛开。
叶素素每天必做的事情,便是清晨起床之后,便拎着花篮,亲自去后花园里摘一些蔷薇花回城堡,放在她常呆的偏厅和卧室里,以便随时可以看到,还有闻到蔷薇花那淡淡清晰的味道。
只是,叶素素今天一大早采花的好心情,在看到她的花园里那个陌生的身影的那一刻,便荡燃无存。
花园里,一蹙白色的蔷薇花从中,林昊天看着眼前开的娇艳的一丛丛的蔷薇,几乎是立刻便回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那时,林家园子的一个角落里,也种了一株蔷薇,到了夏天的时候,茂盛的蔷薇便会盛开,爬满了整个角落的墙壁。
而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林家的园子里,还有那么美的一簇蔷薇,直到有一天,他在那簇盛开的蔷薇花前,找到了叶素素的身影,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弯着腰,在满心欢喜地采着那开的最娇艳的蔷薇花。
所以说,凌婉婉并不是彻底变了,至少,现在的她和当年的那个她一样,同样喜欢着蔷薇花。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忽然,一道冷漠而凌厉的女声,打断了林昊天的思绪,他蓦地回头看去,一眼便看到花丛外不远处,拎着花篮,披着如墨的长发,穿着一袭及脚祼的素色复古长裙、而且是独自一人的叶素素。
林昊天一怔,眼前的女人,仿如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哪里会让人想得到,是一个已然年过五十的女人。
叶素素看着林昊天看自己的眼神,明丽的眼底,再次生出几许怒火与反感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并没有送林昊天离开庄园,不过,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要他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计较,更何况是为了一个让她反感的林昊天。
原本以为,林昊天经过昨天的事情,不会在乱跑,也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没想到,这个林昊天竟然这么大胆,擅自跑到了她的后花园里来。
“婉婉,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女儿了吗?”
林昊天的话,让叶素素清丽的眉心,倏地一蹙,眼里原本的怒火与反感,被一抹困惑甚至是诧异所取代,瞬间怔在了原地。
别人或许不会知道,但是她自己却很清楚,她二十六岁到二十七岁将近这一年的记忆,是完全缺失的,即使过去了二十四年,她仍旧无法找回与那一年有关的任何记忆。
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
“女儿?!什么女儿?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叶素素是什么人,什么要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识过,所以,也只是短暂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一瞬的怔忡之后,她便回过神来,思路异常清晰地问道。
看到叶素素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此刻,林昊天的心里不知道是欢喜多一点,还是悲凉多一点。
“婉婉,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们的女儿子宜了吗?你十月怀胎,那么辛苦才生下的她,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叶素素看着眼前的林昊天,他的神情告诉她,他不可能在对她撒谎编故事,而且,如果林昊天这个人和她没有任何瓜葛的话,她的儿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他带回到她的庄园里来,毕竟她的庄园是几乎不允许外人踏足的,更何况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所以说,这个林昊天,真的跟她记忆里缺失的那一年有关。
“婉婉,这么……”
“够了!”
见到叶素素脸上动容的神色,林昊天原本以为她会想了点什么,却不料,话还没有出口,便被她打断。
“林先生,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劝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我的庄园里随意乱走动。”
话落,叶素素倏地便转身,大步离开,半点采花的心情都没有了。
既然是她的儿子把这个男人带到这儿来的,那么,她的儿子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儿子的话,她绝对不会100%信任任何一个人,所以这件事情,她只会去问她的儿子。
……
城堡地下室的机械房里,厉默衍正在查检一批新到的最新式的武器,看到面前一把最新式的MINI消音手枪,他拿起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握住,对准备几十米开外的一个灯泡,“砰!”的一声,灯泡应声而碎。
“老板,这把新式MINI手枪的射程超过400米,动力几乎可以跟加特林媲美。”一旁的Martin兴奋地道。
厉默衍性感的薄唇浅浅地一扯,勾勒出半抹似笑非笑的满意弧度来,然后,将手中的MINI手枪放下,又继续查看其它的重型机枪。
这时,庄园的总管匆匆地跑了过来,低头对着厉默衍恭敬地道,“二少爷,夫人找您。”
“母亲采花回来了?”
“夫人在后花园里遇到了林先生,没有采花就回来了。”总管回答道。
厉默衍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将手中的一把重型机枪扔给Martin,片刻都不迟疑地便大步离开机械房。
看来,一定是林昊天跟他的母亲说了什么,所以,他的母亲才会连每天必做的事情都忘记了,匆匆回来要找他。
难得他母亲能听得进林昊天的话,他自然得抓住这个好机会,让他母亲知道,她还有个亲女儿。
来到二楼专属于叶素素的偏厅里,厉默衍一眼便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母亲。
那修长而高挑的背影,让厉默衍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夏威夷的海滩上,林子宜一出现便能吸引他的眼球了。
因为林子宜的背影,跟他们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母亲。”
厉默衍唤了一声,然后来到壁炉前的沙发里坐下,长指拿过沙发旁矮几上碟子里的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饼干,塞进嘴里。
味道不错,就是甜了点。
叶素素早就听到了儿子的脚步声,只是,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转身而已。
听到那一声亲切的“母亲”,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沙发上的厉默衍,没有一句废话地问道,“阿衍,你带林昊天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在刚刚,叶素素从自己总管的口里得知了林昊天的全名,并且了解到,林昊天来自F国。
厉默衍不太喜欢甜食,所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将嘴里的那般甜腻味给压了下去后,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叶素素,脸上的神情,颇为认真地问道,“母亲,您真的不记得林昊天了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叶素素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心微蹙一下,不答反问道,“这么说,林昊天是真的认识我?而我,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婉婉’?”
厉默衍点头,走向叶素素的身边。
他现在几乎是可以肯定,所有和林昊天还有林子宜有关的记忆,已经完全不存在于他母亲的大脑里,那段记忆,完全遗失了。
这就是所谓的片段性失忆,一个人在受到重大的打击或者极度的悲伤下,抑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就有可能出现这种症状。
这种症状,有可能会好,有可能永远也不会恢复。
“母亲,林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厉默衍来到叶素素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臂湾里,“他确实是认识你,在二十四年前,而他认识的你,名字叫做凌婉婉。”
——二十四年前?
叶素素眉心倏地紧蹙,抬头望着眼前的儿子,眼里有着淡淡的震惊地道,“这么说,他说的女儿也是真的?我跟林昊天,真的在二十四年前生下了一个女儿?”
厉默衍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神色异常的认真地点头道,“您确实是在二十四年前为我生下了一个妹妹,不过,却不是您跟林昊天的女儿,她跟我一样,是您和父亲的孩子。”
叶素素的身形,倏地一震,如果不是因为厉默衍紧紧地搂着她,只怕整个人都会往后踉跄。
好虽然遗失了二十六岁到二十七岁之间的这一段记忆,可是,其它的记忆,却是再清晰不过。
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她的丈夫出事的前一晚,他们在酒店一夜缠绵,他还跟她说,她已为帮他生了两个儿子,再帮他生个女儿好不好。
干涩的眼眶,忽然间就被什么东西给打湿了,一片模糊。
看着眼前眼角突然滑下泪来的母亲,厉默衍甚至是有些慌了,赶紧就将自己的母亲搂进了怀里,然后,像哄孩子一样,大掌轻轻地抚过自己母亲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她。
从他记事开始到现在,他见过自己母亲的太多面,狠辣的、铁血的、刚毅的、凌人的、慈爱的、温婉的……可是,却独独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哭过,就连当初他大哥的尸体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他母亲再悲伤,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此刻,她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