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青春貌美的女子,祝太医突然不敢抬头去看,明明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可是却莫名让他觉得不安,甚至是……心虚。
他低头,不敢看季裳华那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眼睛,他声音略显苍老,“是,老夫的确是从二夫人处来,季小姐。”
季裳华笑意浅浅,“说来真是巧,我刚想去二舅母处看望表姐,就在此处遇到了太医。”
祝太医道,“老夫就不打扰季小姐了。”说着,他便想前行,“季小姐自去便是。”
可是,前面却有一双粉色绣金线的鞋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楞,一时没有抬起头,只看见那双鞋子小巧玲珑,不染纤尘,各缀着一颗粉色珍珠,正微微颤动着。
他只觉得心中不好,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正微笑的看着他。
他微惊,却是发现此人还是季裳华。
“季小姐这是何意?”他禁不住问道。
季裳华好好的干嘛拦住他的去路,不应该去看周婉颐吗?
只见季裳华垂眸笑了笑,再抬起眼睛,却是多了些看不清的深意。“裳华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向太医打听一下表姐的病情罢了,还请太医如实告知。”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太医松了口气,耐心道,“季小姐这样关心周小姐,老夫心生敬佩。”他斟酌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周小姐到底所患何病,为何会如此眼中,老夫也无法确定。”
季裳华摇摇头,似乎是不相信,“怎么会?太医您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高明,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祝太医感到十分棘手和无奈,“老夫虽从医数十年,但这次……请恕老夫无能。”
季裳华眼尾微挑,“哦,果真没办法了吗?”
“的确。”
季裳华笑容悠然,“可是,依照您从医这些年的经验,即便无法确诊,却应该有怀疑的方向了吧?”
“这……”祝太医看着季裳华笑意深深,沉吟道。
“太医但说无妨。”
祝太医咬咬牙,直接道,“老夫猜想,周小姐可能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
季裳华淡淡挑了挑眉,却是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我就说嘛,祝太医医术高明,定然心中有了主意的,只不过因着不好确定而不敢据实以告是不是?”
祝太医叹了口气,“季小姐所言极是。”
“既然祝太医都能猜出来的事情,别人又如何猜不出来呢?”季裳华冷不防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太医,您是个聪明人,人所以懂得明哲保身。”
祝太医吓了一跳,忙道,“季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实在是我不敢确定,所以只将这个猜想告诉了二夫人……”
季裳华皱眉道,“太医急什么,这有什么值得怪您的?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祝太医看着季裳华,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季裳华微微一笑,轻轻道,“太医,您老母亲的身体还好吧?家中的妻子和儿子都安然无恙吗?”
祝太医浑身一震,看着季裳华,手颤抖的指着她,不敢置信道:“你……你……。”
季裳华微微一笑,极尽温和,甚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祝太医那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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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太医急的满头大汗,此刻的季裳华那里还是什么柔弱美人,分明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鬼。他惊吓之下,不由倒退了几步,“你……。”
“祝太医年纪大了,不适合太激动,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季裳华吐气如兰道:“云雁。”
云雁笑道:“是,姐姐。”说着,一个闪身,祝太医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被一把扣住了手臂,本该被自己双脚绊倒的身体牢牢地站稳了。
季裳华一个眼神,云雁放开了祝太医,却是没有离开他的意思,眼神紧紧落在祝太医的身上。
祝太医苦笑,看季裳华的有意思,是要看住他了,可是依照这个小丫头的功夫,和他不便的腿脚,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抬起头,看到季裳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一惊,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季裳华哪里是怕他跑了,她这分明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自己不要妄图耍些小心思,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再看那双妩媚清艳的眸子已经变得冰寒刻骨,他暗暗心惊,看季裳华,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拥有如此冰冷的眼神,和如此深不可测的心机。
“祝太医,您还好吧,可曾受到了惊吓?”冷不防听到了季裳华的声音,祝太医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擦了擦额头。
“季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老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做?”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影,但还是道:“这万一被别人发现可不好吧?”
季裳华轻笑一声,似嘲似讥,“祝太医,你思虑太多了,我既然敢在此处截你,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祝太医语塞,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季裳华。
“你到底要做什么?”看了季裳华一会,他退去了所有的气势,神色也很是颓唐,“我实在不知我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季小姐。”
他自然是没有得罪过季裳华的,可是这不妨碍季裳华有事情要他帮忙,再者,祝太医此人虽然看起来德高望重,但是在宫中生存的人么,哪里有不染纤尘的,就算是菩萨也保不了自身的干净了,更别说一介太医了。
这一点,季裳华已经着人去查过了
死思及此,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自然没得罪过我,是我有事要太医帮一个忙。”
祝太医微怔,狐疑道:“帮什么忙?”有这样请人帮忙的吗?这分明是要绑架的架势啊。
季裳华可不管他想什么,微笑着道:“太医别急,在帮这个之前,先听我说一些其他的事情,然后意在决定到底要不要帮?”
这下祝太医可是糊涂了,不明白季裳华与他没有任何交集,有什么可说的。
季裳华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盛放的月季,随手拨弄着,神态很是悠然自得,但看起来就像是闲聊一般一点都不像是来威胁人的。
她先沉默了一会,然后悠长的叹了口气。
“太医,本该是治病救人的,可是既然在深宫中,也不免为了明哲保身做些亏心的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害了人的,良心上也会受到谴责的,祝太医,您说是不是?”
祝太医眸光一凛,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是他已经可以预测到接下去季裳华要说什么了,难道……。这么多年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要跑一朝被挖出来来了吗?
此时,他已经冷汗爬满全身,脸色惨白,几不知身在何处。
“祝太医在害怕?”季裳华笑着看他,“太医不必怕,我若是肯让别人知晓,也就不会在这里等着您了。”
“你…。你……。”
季裳华接着道:“康庆二年,陛下刚登基为帝,根基不稳。按照以往规矩,是要选秀纳妃的,可是那个时候陛下心中有极其宠爱的女子,即便听了大臣的劝谏选秀纳妃,却是从不肯碰她们,这样那些宫女里有女儿做妃子的大臣很是着急。当时宫中有个齐淑妃,为了得到陛下的宠幸,便在去御书房给陛下送吃食的时候加了些东西,当晚,陛下便宠幸了她。可是陛下是谁,如何不会怀疑,便把太医都叫过去检查了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查到,我记得太医当时您也是位列其中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吧?”
见祝太医惊的目瞪口呆,季裳华继续说道:“既然太医不肯说,那就由我替你说出实情吧,其实那药根本就没被齐淑妃下在吃食里,而是由你下在了每日给陛下喝的伤寒药里,所以,这就是陛下明明怀疑齐淑妃,却是什么都查出来的原因,我说的对吗?”
康庆二年,多么遥远的事了,季裳华是如何知晓的!
季裳华缓缓道:“太医是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对吧?要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坏事,就算被尘封再久,终究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季小姐果然是好本事啊,这样久远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祝太医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是齐家拿我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啊,所以,我……。”
季裳华接过话去,“所以你就答应了齐淑妃算计陛下。”季裳华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横竖也不是闹出人命的大事。”而且后来皇帝羽翼丰满之后,便一举灭了齐家,齐淑妃也被赐毒酒一杯。
“只不过,后来有一件事,太医明明知道会牵扯到许多条人命,还是答应了背后之人,我说的可对?”季裳华见祝太医用一双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她,也不在乎,只是微笑着道:“当初陛下最喜欢的昭阳贵妃有孕,更可喜的是,是双生子,陛下很是高兴,愈加宠爱贵妃,甚至有药要立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的意思。可是消息传出去不过半个月,贵妃就小产了。祝太医,我想,你清楚其中的原因吧?”
昭阳贵妃,他自然记得,当时陛下宠幸了齐淑妃又一次,齐淑妃就有了身孕,过了没多久,昭阳贵妃也身怀有孕,可是陛下对齐淑妃和昭阳贵妃完全是两种态度,好像齐淑妃怀的不是陛下的骨肉,就这样被晾在一边。
终于有一天,齐淑妃再次找到他,让他想办法用一剂落胎药使昭阳贵妃小产,并且又一次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做威胁,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可是最后皇后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求他将齐淑妃的孩子要一起打掉……。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冰寒刺骨,齐淑妃和昭阳贵妃一起在御花园看河里的金鱼,可是,不知为何,齐淑妃竟然和昭阳贵妃一起掉下了河,齐淑妃和昭阳贵皆不幸小产。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却是由祝太诊断齐淑妃根本是没有怀孕。这下真相大白了,齐淑妃是假装有孕,借以谋害贵妃。
谋害皇嗣罪名可不小,皇帝便下令将齐淑妃关进冷宫,以后再发落,可是第二日,季发现齐淑妃自尽在冷宫了。紧接着,皇帝便名正言顺的除掉了齐氏一族。
而那位昭阳贵妃,最后也因为小产而死……。
从此皇帝性情大变,彻底变得冷酷无情,动不动就发怒,他要给昭阳贵妃元皇后的名分将贵妃下葬,可是却被那些大臣阻止,皇帝暴怒,一连杀了十几个大臣,他们才消停,从此更加惧怕这个表面和内心都同样阴鸷狠毒的皇帝了。
异乎寻常的是,当时的皇后和越国公府宋家竟一力支持皇帝的决定,在皇帝面前博得了好感,众人惧怕宋家的势力,没再有人敢反对了。
这件事,祝太医自然记得,从此他成为了皇后跟前的嘴得用的太医,为宋皇后做事……。
见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季裳华慢慢道:“祝太医,当时昭阳贵妃完全可以活着的,甚至可以保住肚子里的胎儿,可是她当时因为喝了一碗落胎药,所以才小产,所谓掉水落胎,不过是假象罢了,目的就在于嫁祸给齐淑妃,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至于那碗堕胎药,就是你送去的安胎药吧。我说的可对,祝太医?”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你说,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处置你呢?”
如今皇帝可不是当年那位刚登上皇位,被各大家族掣肘的年轻人了,如今皇帝的手腕魄力,无不令人惊惧。
祝太医语不成调,“我……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他已经惊怕非常语无伦次了,。
“谁告知我的你不必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掌握着你最大的把柄,你要怎么办呢?”
“我可以……”
“你是想说皇后不会饶过我吧?”季裳华轻飘飘道,“你以为,若是皇后知道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我知晓了,会不会怀疑你告的密,为了杀人灭口会不会连你一块杀了,包括你的家人。”
祝太医刚要出口的话就被季裳华堵死了,事实上,季裳华说的不错,依照皇后的秉性,能留着他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开恩了,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被季裳华揭穿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杀了自己,以免被更多人知道。
他做了太多坏事,死不足惜,但是他的老母亲和妻儿却不能受他连累……。
见他一脸凝重,季裳华已经确定他的心思开始时动摇了,只不过还是有顾虑的。
季裳华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他思考,而且她的计划要赶快行动。
“祝太医,你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虽然我不是宫中的妃嫔,但是脾气可一向不怎么好,你说,我要不要也拿你的一家老小来威胁你一番呢。”
“不可以!”他如梦初醒般大喊道。
“只要祝太医答应配合我,我自然会放过他们,而且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我也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只是暂时,将来扳倒皇后和宋家的时候,可是少不了祝太医。“我还会替你看顾好你的家人,不会让别人伤害道他们,如何?”
先威胁他一番又好意商议,季裳华的脸变得可真快。
即便他心中恨季裳华微威胁他,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
“你要我做什么?”他终于妥协道。
这就是答应了,却是早已在季裳华的意料之中,她轻声道:“不过和以往太医做的事一样,替别人做个证罢了。”
……。
此时的庆安堂,季裳华想象的还热闹。
寝屋内,周婉颐的榻前,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周正清指着冯氏的鼻子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婉颐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自周正清建立,就一直在责骂啊冯氏,她听到这句话,猛然爬起来道:“怎么就被我连累了,如今害我们女儿的凶手正待在毓秀阁,是季裳华害的婉颐,你不想办法为女儿报仇,却只知道责骂我,你……。你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