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天休养身体终于有了些好转的厉天途刚踏出房门,便被皇帝召进了南书房。
天玄都龙颜大怒,追问道:“是谁?到底是谁动的手?这次无论是谁,朕决不轻饶。”前几天厉天途身体状况极差,天玄都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没有问出来。
同样是天子脚下,刺杀目标又同样是天子近侍禁军统领,类似前禁卫军统领严无悔遇刺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这将皇权置于何地?身为皇帝的天玄都又如何不怒?
厉天途能感觉出天玄都这次是动了真怒,他在脑海中粗略过了一遍剑九龄的生平事迹,却发现书香门第世家出身的宰相除了稍微有些清高自负之外,在庙堂江湖口碑还是不错的。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剑九龄对此事是完全不知情的,问题似乎应该出在那个愣头愣脑的剑晨飞身上。厉天途冷冷一笑,事情似乎已然明朗无余,这是自诩足智多谋的南宫怀拿憨厚的剑晨飞当枪使啊。偏偏他对剑晨飞印象还算不错,更何况谋刺禁宫重臣明面上可是死罪,查实了即便宰相之子也不例外,他又如何能看着剑九龄老来失子,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
厉天途摇头故作不知,轻声道:“皇上,臣不知。”
花了很久才平复掉心中怒气的天玄都紧紧盯着厉天途双目,自嘲道:“现在连你都想欺瞒朕吗?昨日我看你伤口烧灼如黑炭,是不是九龄的天阳剑?”
厉天途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竟忽略掉了某些关键东西。但他并不准备改变初衷,脑中电光一闪平静道:“四个黑衣人中,用剑的似乎修的是纯阳真气,对方如此做只怕正是要陷害丞相府。”
天玄都伏案沉思,心中对厉天途的分析深以为然,刚刚提起丞相的天阳剑也只不过是在诈厉天途而已,既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心烦意乱的皇帝索性摆了摆手,示意厉天途可以离开了。
厉天途出了南书房,才发现天已近黄昏,晚饭时刻将近。下意识不想呆在点晴阁面对那个颜美人的厉天途转头出了皇宫,独自一人来到了王府胡同小道边的老王头烧卤铺。
老王头的牛肉铺是京师小巷夜市名吃,其招牌菜卤牛肉和酱鸭子是老王头的秘制绝活。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豪客,甚至有些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一饱口福。
在老王头的半露天夜市小铺里,可以让你花最少的钱却能享受到京师最具特色、最具美味的小吃。
老王头的店铺很小,小的里面只能堪堪放下四张桌子,其余的六张桌只能摆在胡同小道两侧。不错,总共十张桌子,老王头每晚仅接待十桌客人。
就这样一个看似脏乱毫不起眼的小地,却被老王头收拾的点尘不染,让人吃起东西来无比舒心。
厉天途坐在巷口的木凳上,看着面前桌上已经所剩不多的卤牛肉和酱鸭子,还有两盘下酒的卤花生和茴香豆,他突然之间有点佩服自己了。
明知现在四面楚歌朝不保夕,自己的食欲居然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当然,厉天途并不知道京师四大公子要密谋置他于死地。他此时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从皇上亲封他为禁军副统领那一刻起,想杀他的人已经很多很多。
圣意难测,皇上突然对他寄予厚望他猜不到出于什么原因。其实他对这个官职兴趣不大,但别人不这样看。南宫怀因为颜美人的缘故恨他入骨已成事实,京师其他各大势力对他也心怀妒忌。如果南宫怀再从中挑拨下,他似乎成了公敌了。更何况以南宫怀的交际能力,即使没有利害关系为他想杀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大部分成名之人,在成名之前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的。追名逐利,从古到今便是如此,难道人这一生,除了名利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厉天途自嘲,想想有些可笑,以前一无所有,吃了上顿没下顿,却也逍遥自在。而现在虽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凭空生了这么多烦恼。
厉天途突然对过去的日子有些怀念了。但真若让他回到过去,他又有些不愿,好矛盾的人生。
突然有些头疼,厉天途知道自己想的太多,心中有了杂念。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所有的一切烦恼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男人头疼,似乎永远不是因为处境困难,而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自从那次街头遇刺后,为了压制体内"烈阳"的至阳之气,厉天途到现在依然不敢提聚半分内力。尽管如此,气海穴的至阳之气依然在蠢蠢欲动,汇聚全身十成的天道真气都有压制不住的迹象。他知道,天道之力一旦压制不住这股外来之力,被压缩了几天的至阳之气就像被挤压过度的皮球一样在自己的身体内爆裂。现在的他等于没有一点内力,随便一个三流武士就能值他于死地,又何劳京师四大公子派人出手?
现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女人;现在他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为严无悔报仇;现在他唯一能令自己满意的地方是世事纷繁,他却能守住心中那片宁静,不骄不躁,有所为有所不为。毕竟活过,爱过,内心无愧,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