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愣了下。她不由看了一眼安如锦,眼中有深深的狐疑。她怀疑是安如锦派人叫来萧应禛。
安如锦低头敛容,丝毫看不出半点额外表情。
皇后深深皱眉,前去迎驾。
萧应禛前来中宫,坐定。皇后和安如锦上前拜见。
萧应禛看了一眼安如锦,道:“朕没有想到如锦你在这儿。”
安如锦含笑上前:“皇后娘娘有话和臣妾说道,所以臣妾便留下来。倒是皇上前来一定是有要事情和皇后娘娘说,臣妾先行告退了。”
萧应禛面色闪现温柔,道:“等会朕去和你说话。”
安如锦柔柔应了一声,得体退下。至于一旁呆呆立着的越露,她便是看也不看一眼。
皇后看见安如锦离开,心头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
安如锦离开中宫坐上肩辇,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皇后已经开始迫不及待要打压她了。若是她再没有额外的筹码又将如何在宫中立足?她有那么多事需要一一实行,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担心着苏渊回来将她底细揭穿。
她每时每刻都几乎在火上烤着,可偏偏无人能明白她的苦楚,无人可以让她得片刻安宁。
她眼前渐渐水光满溢,忍不住落泪。
她想起萧应禛方才温柔的面容心中酸楚难当。他是她的依凭,可是当有一天水露石出他又该如何待她?
“娘娘,到了。”肩辇外秋荷低声提醒。
半晌,肩辇中没有动静。秋荷想要掀开却犹豫。
安如锦的声音传出:“都退下吧,本宫想要静一静。”
秋荷愣了下,欲言又止。
不知过了多久,肩辇的纱帘掀开,安如锦抬起泪眼却愕然。
眼前却是朱褐色拱卫司指挥使衣饰的常何在。他站在肩辇外,神色平淡,但是一双眼却是直直看着她眼底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脆弱。
常何在跪下道:“微臣见过娘娘。”
安如锦擦了擦眼泪,扶了他的手出了肩辇。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入永延宫。永延宫很大,安如锦随意走着,身后的常何在便默默跟随。
安如锦走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坐在了一处飞桥廊椅上。常何在垂手恭立,仿佛从前那般。
安如锦明眸看着眼前宫阙重楼延绵不绝,宫人如蝼蚁走过。良久,她轻叹:“今日是常公公帮了本宫吗?”
常何在淡淡道:“只是刚好皇上御驾到了中宫附近,微臣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提醒皇上需要和皇后娘娘商议一下齐王妃的丧事如何处置。”
安如锦定定看着远方,仿佛痴了。
良久,她才慢慢道:“是啊。常公公你护我敬我,一路行此,谁都没有你看得明白。”
常何在沉默。
安如锦回头,犹自带着水光的眼分外凄然。她道:“很多时候我在想,什么时候在这深宫中就这样默默无声死去,他不记得我,谁都不记得我。”
她眼泪滚落:“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没有任何用处。死了心事不平,哪怕到了九泉之下都无法安然投胎。”
常何在眼中终于动容:“娘娘!”
安如锦摆了摆手,任由眼泪滑落。她心如火焚,眼看着仇人就在前却半点无可奈何。若是将期望寄托在萧应禛身上,她怕她等不及……
现在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无法做。这样的感觉简直要把她给逼疯。
“娘娘心思太重了。”常何在慢慢道,“微臣听说娘娘在行宫中吐了血。”
是什么样的心结让她呕血?是什么样的心事让她终日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
他良久看着立在风中的安如锦。
眼前的女子终于摆脱卑贱的身份立在这皇城之巅,可是她依旧不开心。她,到底想要什么?
常何在终于问:“娘娘想要做什么?”
安如锦回头,风缭乱她的长发。她注视常何在良久良久,久到常何在以为她终于要说什么了。
可是她眼中收起所有的思绪,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常公公,你我相识于微末。对我而言,你不是凶名在外的拱卫司指挥使,你是我的朋友。”
常何在微微一怔。
安如锦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常公公,陪本宫在永延宫随意走走吧。你我很久没有聊过了。”
常何在看着手臂上的那玉雕一样的素手,点了点头。
“娘娘想要聊什么?”
“从前你辅佐皇上,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成功呢?”
“因为就算不会成功,这也是微臣的宿命。为先皇后效忠,为皇上效死。”
“原来如此。原来每个人都有必做的事。常公公你有,本宫也有呢。”
“娘娘有什么事是必定要做的?”
“常公公不要问了……总之不会陷皇上于险地……”她含笑回眸,眼底却有凄然,“我知道,在你们心中皇上第一,旁的都无所谓。”
常何在欲言又止。
安如锦轻叹,粲然笑道:“罢了,我逗着常公公玩儿呢。”
她说着轻叹一声,慢慢向前走。
轻叹渐渐飘远。
主仆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走远。
……
中宫为难静妃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宫人绘声绘色说着皇后如何声色俱厉,静妃如何隐忍求全。又说道静妃如何哭着一路回到了永延宫,在肩辇半天都不肯出来。
此事传到了皇上耳中,听说皇上亲自到了中宫呵斥皇后。
皇后一改从前端庄贤惠模样,哭泣道。
“难道臣妾错了吗?静妃私见外臣,臣妾统领六宫,生怕一点过错,多问一句又如何?”
“臣妾见后宫空虚,皇上膝下无子,臣妾为皇上举荐美人,充盈后宫难道是错?”
萧应禛大怒。
“什么私见外臣?她见江家公子是静亲王妃亲领。你在后宫不是频频见你族中子弟,怎么不许她见个外人?”
“后宫空虚,朕不劳皇后费心。朕朝堂政事繁琐,无心美人,至于子嗣,当初静妃的孩子是怎么丢的?皇后避居在避暑行宫,宫中宫人胆大欺主,你没有责任?”
皇后听得越发大哭。
“是臣妾的错!臣妾这个皇后无德无能,皇上废了臣妾吧!”
皇后说着拔下头上的凤簪丢在地上,还哭着去脱身上的凤服。一旁的宫女们吓得脸色都白了,纷纷扑上去苦苦哀求。
一旁的萧应禛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皇后气苦难当,哭道:“臣妾见弃君前,臣妾再也没有脸当这个皇后。皇上赐臣妾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吧。”
萧应禛冷冷道:“你不需以死相逼。但凡你有一点容人之量你便要善待她。行宫之中,你如何,她如何。你就不会羞愧吗?”
皇后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哭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萧应禛冷冷道:“不是朕不念夫妻之情,兰妃的事皇后没有责任?明知道慕神医有可疑却偏偏压下来。但凡你有一点爱护她的心,禀报给朕,她又怎么会如此?”
皇后浑身一震,几乎软倒在地。
原来他都记着,一笔笔和她秋后算账。她原以为他就是那铁面的菩萨,石做的心肝,根本不会看后宫一眼。
萧应禛目光直视她,道:“你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有一种作恶就是尸位素餐!”
皇后浑身晃了晃,眼前一片漆黑。
萧应禛目光一扫,正好扫到战战兢兢的越露。他眼底浮起浓浓的厌恶,冷冷道:“你就是越露?”
越露浑身一抖急忙跪下,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