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 ”夏一南从脚边一大堆纸张里, 抽出了一份陈旧泛黄的档案。
“这个组织里,只有外勤人员才会有详细的档案, 其他实验人员和实验对象的名字基本上没有记录。我找到了周辰翊的资料,另外还有一个人,叫夏启明。”
他拿出的档案上有张模糊的照片, 因为某种原因,照片上那人小半张脸都被撕掉了, 但从依稀的眉眼依旧能看出, 和夏一南有七八分相像, 笑起来的时候带了些痞气。
“长成这个样子,”夏一南看着这份档案说, “说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自己都不信。”
“……”黎朔沉默了会,说, “先回去吧,不然晚上他们就过来找我们了。找时间把资料偷偷带回去。”
夏一南摇头:“我要留在这里。希尔德从军部拿到的资料是毁坏后的版本, 有可能是被战争毁掉的,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我担心出什么意外,还是在这里, 把这些东西都看完比较好。”
他环顾四周,继续说:“只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 这里的所有资料都显示, 他们没有成功完成‘信’的提取。所以他们为什么离开, 之后去了哪里,又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我为什么又忘了这些?”
黎朔叹口气:“这样,我跟他们说一声,晚上在这里陪你好了。”
“行。”夏一南点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档案。
上头的夏启明年近中年,含笑眼眸中仍然有着锐利如剑的光。
晚上黎朔给几位兵士说了声,徐承执意从罗岛上乘船过来,给他们两人送了晚餐。只是黎朔不敢让他进入灯塔,只站在岸边和他寒暄了几句,就与他告别。
这天晚上灯塔内的灯火没有熄过。
那些资料散乱成一地,杂乱无章,得一点点整理起来。然而其中又有很多破损处,大概是因为长久这样暴露在外,受潮得厉害,字迹有些模糊。加上那些人类从没见过的文字,夏一南看得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猜测性地阅读,更拖缓了整理和分析的进度。
这件事情上,黎朔只能先整理好外勤人员的档案,然后在旁边帮夏一南把归类好的文件放在一起。
到了后半夜,连搬运文件的工作都没有了,夏一南借着灯光开始翻一本厚厚的资料,上头的字细如蚊足,生涩难懂,全部都是实验报告。
在他右手旁还放着周辰翊的笔记,虽然破损大半,可仍然能看出,他一直在追寻这些高等存在的脚步。星之彩也在他的记载之中,周辰翊曾经亲眼见到星之彩升空的宏大场景,与空中绚烂浮光不同的是,脚下遍地的尸骸。
然而周辰翊一直追寻的身影,名叫哈斯塔。
哈斯塔身着飘飞的黄衣行走在世间,被称作黄衣之王,也被称作遥远的欢宴者,不可名状者。
这时候没黎朔什么事情,他已经忙了一天,靠着灯塔的墙壁逐渐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破晓,夏一南仍然在翻看那些资料,和他睡着前的坐姿都没多少变化。
“还在看啊?”黎朔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先回岛上休息一会吧,我们还可以再在这里留上几天。”
夏一南没抬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右手背上黄印的事情么?”
在阿瓦隆的某天,夏一南跟黎朔讲过这个印记的存在,包括他使用它的时机。
“记得。”黎朔点头。
夏一南指了指其中一段文字,那些字仍然是扭曲的形状,仿佛是被孩童信手画上:“我找到它的用处了。虽然这段我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是能大概猜到完整意思。”
他继续说:“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如果在这个世界我觉得人类能够继续走下去的话,就一定要用出这个印记。我忘了很多东西,但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
“这个黄印,是用来固定我经历过的事情的。”
夏一南拿出另一份厚重的文件:“这个是黎雅信的研究。她在数十年的研究里,通过其中一位高等存在的力量,证明了平行世界的不存在。所以我以为的世界跳跃根本不存在,我只是在同个世界的不同时间点上行走。”
“平城市也好,阿瓦隆也好,都是同一个世界。联盟因为乔朗留下的指示,不惜下线阿尔法,也要保证星舰能够按时完成,带着阿尔法以及阿尔法X前往深空。”
他微皱着眉:“理论上来说,只要我能再回到过去,就能轻而易举改变一切。而黄印阻止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凡是我在那个时间点经历过的事情,用出黄印后,就会被永久固定下来。”
“简单来说,你在平城市的某一天画了一幅油画,被我知道了。用过黄印之后,不论是谁试图跳跃时间去更改,你都会在那一日画出同样的油画,这一点是不可转变的。”
黎朔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等等,也就是说这些人……”
“对。”夏一南说,“尼坤也好娜塔莎也好,徐承也好安琪拉也好,都会死在未来,不论我们在今天怎么试图去阻止。”
“就比如说徐承,你能帮他挡下战场上的那颗子弹,但你无法阻止几十年后的平城市里,他会以‘审判’的身份与我相见。现在再怎么劝阻尼坤,他也会在那天晚上吞枪自尽。安琪拉即使不参加联盟的特殊兵种计划,也有另外被洗脑的途径,最后变成‘死亡’。”
“这些都是写好的结局,现在的我们,只是参与了过程而已。”
“包括乔朗命令阿尔法下线。如果……如果不用黄印,这些明明都是可以转变的。只要有了阿尔法,地面不至于那么快沦陷,死伤数目也会减少太多。”
夏一南放下资料,有些烦躁地走到窗口边,入目的是宽广的海洋和明亮的旭日。
他拿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许久后低声说:“所以,所以,我都他妈的做了什么啊。”
离开白塔的时候,夏一南带上了些许没看完的资料。快艇乘风破浪,身后庞大的灯塔缄默无言,立在晨曦之中。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的高强度分析,让夏一南在路上也不禁昏昏欲睡。然而在接近罗岛沙滩的时候,他猛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