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名叫赵桂花, 今年五十有二, 不过常年操劳,看起来显老,十几年前, 闹饥荒, 她家里的男人把粮食都省下来,给老婆孩子,自己出去做工,生生的饿死了在路上,没能回来。
丢下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拔大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本以为孩子大了, 日子会好过些,哪成想, 十几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地里面种的粮食,统统被毁掉不说,又遇上了大旱。
这不!不给人活路啊!
她身上原本装着的一毛三分钱, 就是打算趁着孩子们都睡着了, 去隔壁村子找找, 颇上老脸不要,跟有余粮的人家, 换个两斤糙麸皮。
好歹能让家里的娃娃们, 就着野菜, 多吃几顿。
说不定,多吃几顿,就能等到国家的救济粮了。
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但是赵桂花没想到,即使她颇上一张老脸不要,早前儿相识的人家,也不愿意收钱换麸皮,要知道,人要饿死的时候。
钱有个屁用啊!
关键还是粮食能救命。
赵桂花没能换到糙麸皮,向来坚强的她,一个人跑到南边的山洼子里面哭了一场。
山洼子在赵家村子的最南面,有着十多亩的荒地,因为夹在两个村子的中间,又是个洼子地,光照不好,一年四季处于阴凉,加上土地贫瘠,一遇到下雨,定然出现滑坡,故而,这块地也没人愿意要,成了荒弃之地。
毕竟费了牛鼻子的老劲,却种不出庄稼来,可不就遭着这一片村落的嫌弃。
成了无主之物。
这洼子地虽然种不出庄稼,又见不着日头,这大旱的年间,这块地就成了宝贝,毕竟这有这块荒地上,因为见不到日头,大旱稍微好点,野菜才长的多。
至于外面,家家户户肥沃的土地,则都旱死了,地面上都裂开了指头缝大小的裂痕来。
干都干死,哪里长的出野菜。
反而是之前遭村子人嫌弃的那块洼子地,因为照不到日头,没那么大旱,长出了些野菜来。
不过,赵桂花能知道这里长野菜,别人家自然也知道了。
可以说,这块洼子里面长的野菜,不知道被大家给刨过多少次。
赵桂花,因为没在能隔壁村子换到粮食,就打算来洼子来碰碰运气,挖些野菜。
一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还有大着肚子的儿媳妇,赵桂花叹了口气,边抹泪,边找野菜。
哪成想,一转眼就到了那神奇的铺子里面,那里的闺女心肠好,换了半袋子的小精米。
她抱着半袋子的小精米出现的地方,正是这深山洼子里面,还别说,饶是她活了半辈子,这三更半夜在山洼子里面,也是有些骇人的。
她把开始找到的野菜根一块揽到破旧的竹篾背篓里面,想了下,又把小半袋子米,一块放到竹篾背篓里面,用野菜根把米袋子给盖的严严实实的。
借着月色,匆匆回到家里。
山洼子离赵家村还是有段距离的,赵桂花脚程不错,也都走了近两个小时。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家里的十来口人,都睡的沉沉的。
她悄悄把门栓给扣好,生怕惊醒了睡觉的人。
又把竹篾背篓子的野菜放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至于半袋子白花花的小精米则被她拿到了自己卧室,用了个缺口子的棕色瓷碗舀了半碗出来。
剩下的米则放到了立柜里面,锁了起来,不是她抠,不给大家吃,而是这袋子小精米,定是要精打细算,熬个一个月的。
不然两顿给嚯嚯完了,以后吃啥。
锁好后,她又特意把锁拿起来晃了晃,见确实没问题,就把钥匙给藏到了立柜下一个半截砖头下面,给压的紧紧的。
确认没问题了,赵桂花,方才端着舀好的半碗米。
去了厨房。
把野菜给洗了洗,足有半筐子的野菜根,放在炤台上。
又从炤台下面的空档里面,拖出一个深棕色陶瓷坛子,坛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用着葫芦瓢挖了两瓢的凉水,把坛子给唰了唰,一块倒到了锅里面。
可不是赵桂花不讲究,而是这坛子原本是装着糙麸皮的,今天中午最后一顿糙麸皮吃的干干净净的,晚上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
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去隔壁村子,换点麸皮回来。
那糙麸皮里面有不少粉末子的,在坛子最底下,抓是抓不起来的,用凉水一刷,那粉末子就给清的一干二净。
别小看了那糙麸皮的粉末子,可营养咧,又不扎嗓子。
配着野菜,在加上半碗的小精米,可以说,在这里,过年都吃不上小精米哝。
搁着往年,有粮食的时候,赵桂花,自然看不上这麸皮水和淘米水,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的手不紧一点,家里十多口人,早都饿死了。
隔壁领居家的张大婶家,可不就是,不精打细算过日子,早早的把粮食给吃完了,小孙女饿的头大身子小不说,在上上个月,撒手走了。
家里人可不哭死了。
但是有啥法子。
饥荒年,到处都是死人。
赵桂花,用着干麦秸点着了火,炤台一下子热乎了起来。
锅里不多久,就咕嘟嘟的冒气了泡,那白色大米也煮开了花。
她先拿着铲子盛了满满一碗稠的,放到了一旁,剩下的就只剩下野菜居多了,运气好,还能盛点米起来。
又给灶膛里面添了点硬柴火。
则不再管灶膛了,她起身去了案板处,把之前盛的那一碗野菜配米粥的水给避的一干二净。
这才洗了把手。
把煮开了的野菜就这小精米揉成了六个饭团子,放到了大盘子里面,一块锁在立柜里面,显然是有大用的。
小孩子们喝粥,能斗个性命,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