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安局的路上,李春秋一直都在思索着昨日向庆寿的尸检。蓦地,他想起了车队郝师傅的遇害,一回到法医科,他便吩咐小李找出郝师傅遇害的档案。
小李把厚厚的一摞档案堆在桌上,然后在里面一份一份寻找,李春秋站在一边耐心地等着。
“有了!”小李抽出了其中一份卷宗递给他,“在这儿了!”
李春秋马上伸手接过来,只见卷宗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车队郝保良遇害案。底下印着一个红戳,戳上还有三个小字:未侦破。
李春秋翻开第一页,认真地看着,他回忆起郝师傅去世后在高阳办公室汇报尸检的情景。当时他说,郝师傅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来自胸口,而攻击来自正前方,他是被某种尖锐的物品扎中了心脏。高阳说是刀子,丁战国还补了一句一刀毙命。那个时候他就断定,凶手是个高手。
想到这里,李春秋陷入了沉思。和赵秉义、向庆寿一样,二十天前的郝师傅同样是死于刀伤,那么他们三人之间,有没有直接的关联?这件事和丁战国又有多少联系?或许,这会是一个口子,掀开它,将会看到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思索着,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去了车队值班室。
车队值班室门口,李春秋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的一片空地。他想象着,当晚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神秘人,拖着郝师傅的尸体从一侧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之后,他把尸体小心地放到了值班室的门口。这时郝师傅的鞋底露了出来,非常干净,他的手搭在一边,手指甲缝也露了出来。
李春秋思绪再度飞快地飘回了二十天前,他努力回忆着当时对高阳和丁战国说的话。当时他说:“车队值班室的门口,其实不是案发现场。郝师傅的鞋底非常干净。从鞋面上看,那不是一双新买或刚刚刷过的鞋。可以判断,鞋底的泥土是凶手刻意清理干净的,他的目的,就是掩盖第一杀人现场。我从郝师傅的指缝里,发现了一个绿色的颗粒。我看过了,这个绿色颗粒是来自一种灌木。院子后面的花园里,有很多这种灌木丛。但是我不敢肯定这个颗粒是不是在第一现场嵌入郝师傅的指甲缝里的。”
院子后面的花园……李春秋仔细思考着,然后转身走向了后院的花园。
后院花园里的大部分植物都被积雪覆盖,李春秋走到一丛灌木前,上面同样顶着一层积雪。
他木然地伸出手,拂去这层积雪,蹙着眉头茫然地琢磨着,显然是没有什么收获。
恍惚中,他一抬头,看见了灌木丛后面的一座凉亭。
四根粗大的廊柱支撑着带飞檐的顶子,下面是白色的石阶和栏杆。李春秋从一条小径上绕过来,站在凉亭中央,四处打量着。
打量了一会儿,李春秋走出了凉亭,绕着亭子慢慢走着。
每一根廊柱的下方,都有一个六棱形的几何图案,六棱形的周边还有着很深的凹槽。
李春秋忽然想到了自己正在制作的炸弹,炸弹的形状和这里很像,但一时间他又想不透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他紧锁着眉头,站在那里琢磨着。
此时,丁战国一路穿过走廊,进了男厕所,他站在小便池前解手。
解完了手,丁战国系着裤扣,不经意中,他转头望了一眼窗外,这一瞥之间,他看见窗外后花园的凉亭外面,李春秋正在仔细地观察着凉亭。
他一下子傻在了那里,似乎,让丁战国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窗外的楼下,李春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突然抬起头,往这里看了过来。丁战国赶紧一闪,躲开了窗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凉亭外面的李春秋看到了楼上的一扇窗子里有人影一闪。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户,目光仿佛要刺透墙壁,证实那个自己心里的偷窥者。
厕所里,丁战国把身子贴在墙上,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窗外楼下李春秋的目光。
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隔阂和猜忌在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浓了。
丁战国家附近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儿前,围满了一圈放寒假的小孩,李唐和丁美兮也挤在人堆里等着。北方的冬天,这种生意总是很火爆。
棉花糖的机子慢慢悠悠地转着,吐出一道道雪白的糖丝儿。小贩一只手捏着一根竹签,在糖丝上绕了几圈,随后一大团洁白的棉花糖便出现了。
小贩将顶着一大团棉花糖的竹签递到了其中一个孩子手上,李唐和丁美兮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羊皮坎肩的男子正默默地盯着他们。
李唐偶尔转过身来,看一眼四周,身后的街道上,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努力地记着周围的人。
丁战国回到办公室后,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沉思着。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不知疲倦地走着。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抽屉,将它慢慢拉开,抽屉里,躺着一把乌黑的手枪,他盯着那把手枪,一动不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丁战国吓得不禁打了个冷战,他飞快地推上了抽屉,盯着房门,顿了顿,才说:“进来。”
一如他的猜测,推门进来的,正是李春秋。
丁战国的嘴角慢慢咧开了,笑着:“看这意思是忙完了。喝茶,还是下棋?”
李春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丁战国对面,也笑着:“有个正事。得向丁科长讨教,我今天是学习来了。”
“稀罕。”丁战国故意说,“让我教你下棋作弊?”
“老郝,郝师傅的事儿。”李春秋轻轻地说。
“郝师傅?”丁战国的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
李春秋把小李找出来的那份卷宗放到桌上:“惯例。年底要统计悬案,我看了看,第一件就是老郝的案子。”
丁战国没接过去,只是看了看封面:“我们科里也接着了。说起来,这也快二十天了。”
“再过四个小时,整整十九天。”
丁战国看着他,顿了顿,说:“是不是尸检报告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那倒没有。尸检结果很简单,老郝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那一刀直插心脏,又准又狠。杀他的人,是一个用刀的好手。”
丁战国不言语,一直看着他。
“他要是碰上你,你觉着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丁战国挑挑眉。
“你也是用刀的高手啊。”
丁战国淡淡地笑了笑:“我那是运气好。”
“你别谦虚,我亲眼看见的,剃刀上连滴血都不沾。”李春秋深深地望着他,“没别的,我就想知道一下,会这么使刀的人,在咱们局里有多少?”
“像我这样吗?”说着,丁战国动作利索地挥舞了一两下手臂。
李春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他就结束了,李春秋愣了一下,然后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有些惊讶地看着丁战国:“这就完了?”
丁战国揪着下巴上的胡楂:“可不完了,就这么简单。刀子和炒勺一样,炒菜杀人,只要使唤得够多,找只猴子,给它手里塞把刀子,一样这么利索。”
“照这么说,局里的好手多了。”李春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就侦查科,我这样的也就算中间吧,比我强的和比我差的一样多。”
“你在抗联的时候,杀了多少日本鬼子?”李春秋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就不到十个吧。”丁战国回答得越来越勉强。
“都是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