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上一次见到蓝烟的时候,蓝烟还只是形容憔悴、面色苍白,那么此时此刻,她根本就像极了炼狱之中惨遭折磨的千年怨鬼!
别说是那一头枯草一般杂乱无章的发丝,还有那蜡黄干瘦又颧骨突出的脸颊、身上脏乱不堪的衣衫混杂着丝丝血污,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生活有多凄惨窘迫。
苏紫染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非但如此,她的双腿也有些泛软、垂在两侧的双手更是紧紧握成了拳,隐隐迸出青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心里不断嘶吼,这是跟了她整整七年的蓝烟啊,如今才离开她一年不到,怎么会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会!
“蓝烟……蓝烟……是你吗?”她不敢确认,完全不敢确认。
她的蓝烟是那么成熟稳重、清泠动人,怎么会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对面怔愣许久的人像是终于被她颤抖的声音惊醒,身子猛地一晃,突然像是发了狂一样地朝她扑过去。
没有人知道此刻已接近疯狂的蓝烟究竟想干什么,大门内随后赶到的男人也不由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把背对自己站着的女人拽到身后,好好保护起来。
他不知道{}{小}说 3w.ybdu这对主仆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解释,他只知道在那女人的眼中,但凡对她有半点好的人都会被她记一辈子。
其实她真的很善良,表面上睚眦必报、丝毫不让,可对于真正在意的人,她却是比谁都要来得善良宽和。如今蓝烟回来,她也必定敞开心扉迎接,不问缘由、不理任何外界因素。
可他不同。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做任何同情心泛滥的事。
她是那么重要的人,重要得他决不允许任何危险存在于她身边,连他自己都不忍心伤害她半分,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不确定因素待在她的身边?
毕竟蓝烟已经在太子府生活了一年,谁也无法保证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苏紫染却只是微微一笑。
没有任何后退的动作,甚至连半点犹豫也不曾出现过,缓缓张开双臂,任由对面那个脏兮兮的女子死死趴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刻,他又犹豫了。
已经拾起的脚步也随之顿住,同时按住了身旁正欲向前的苏礼哲的左肩,轻轻摇了摇头。
他突然觉得,不管蓝烟为何回来,也不管蓝烟究竟有什么目的,他都会倾尽一切去保护苏紫染,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么,留下蓝烟,便当是让她高兴吧?
说到底蓝烟也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哪怕她真的是太子派来的细作又如何,只要能让久违的笑靥重新回到苏紫染的脸上就好。
思及此,他眸光微凝。
转过头,对身旁的苏礼哲低声笑道:“今日你二姐姐怕是没空招待你了,若是不急着回去,就去姐夫的兵器库里挑件顺手的东西吧。”
苏礼哲微微一怔,旋即笑容顿开,浑身上下都染上了阳光般明媚开朗的气息。
夜。
水汽弥漫的房中,烛火摇曳,熏香袅袅,木桶中微阖双目的女子自锁骨以下尽数隐在扑散着玫瑰花瓣的温水中,自锁骨处便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蜿蜒而下,如同密密麻麻的蚯蚓一样弯曲难看,依稀可见更往下的身体上恐怖密集的累累伤痕。
苏紫染卷着袖管,手中一方搓澡布巾,颤抖着迟迟不敢伸出去。
明明知道那些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可双手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完全僵硬,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这具原本就已破败如枯叶的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蓝烟沐浴,以往都是蓝烟照顾着她,可惜她七年的时间里都安享着蓝烟的照顾,表面上也对蓝烟亲和有加,实际却根本没有为蓝烟做过半点事!
没想到,这唯一的一次,却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她一直不敢问,不敢问蓝烟这一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她不想再去揭蓝烟心底的疤痕,可是这一刻,她却无比想要知道那个把蓝烟伤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隐隐猜到是君洛羽,就算不是他本人所为,也定然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毕竟蓝烟是他的女人,没有人敢背着太子去伤害他的女人。可是她不想因为这种孤注一掷的偏见而用蓝烟当借口去找君洛羽报仇,毕竟她自己本心里也是恨极了那个人——因为有了私仇,所以她更希望能从蓝烟嘴里亲口听到那个畜生的名字,否则只会显得她偏见。
良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想让蓝烟看出自己此刻动荡紊乱的内心,更不想让蓝烟觉得自己是在同情她。
颤抖的手心用力攥了攥,湿润的布巾缓缓覆上蓝烟的伤痕遍布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