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声音。
进门的声音。
脚步声急急忙忙地踏进隔壁的声音。
隔壁房间里“稀里哗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
李珍檬绷直了身体, 紧贴墙壁, 大气不敢出。
然后动静停了一停,脚步声又慢慢走出房间, 走到这个房间门口。
“这么早就上床窝着了?”温柔的女声。
“嗯……有点困了, 睡前看会儿书,”李珍檬听见旁边的人应道, “妈你今天回来那么早?”
“出了点事……这会儿马上还得再出去一趟,”轻轻的叹气声,“……你困就别看了,早点休息吧, 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
然后脚步声很快远去,接着又是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走了?”
“走了。”
说完, 段响剑飞快地从床上下来,飞快地掀开被子,飞快地坐回到书桌前,飞快地吸了一口气, 让脸色恢复正常……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虽然最后一件事失败了。
然后, 李珍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朝门口望了望, 翻身, 往床上一趴, 仿佛一块被铲下来的锅盔。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 也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李珍檬十分不平。
还好这具身体娇小纤细,刚才她紧贴着墙侧躺着,段响剑再往床上一坐,盖上被子——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异样全在脑子里。
刚刚被闷在被子里的时候,李珍檬拼命想象自己是个枕头,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只不过正好被这房间的主人塞进被子,踢到墙边——这才挡住了自己的思路没往其他更多更奇怪的方向发展。
更多更奇怪的……李珍檬悄悄瞟眼看书桌前的人,他的脸还红着,仿佛桌上亮着的不是台灯,是电烤灯。
小房间里非常安静,楼下电动三轮车发动,然后远去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妈妈好像有事?”李珍檬说。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不知道,明天问问她……”段响剑说。
话题结束,继续尴尬。
“……你快睡吧,”段响剑说,“不知道斩沧那边是什么情况,明天我们早点出门,争取半路把他截下。”
“我……我不用睡啊,”李珍檬说,“刚才不是讲了吗,我在椅子上坐会儿就好——顺便还能预习一下课文……”
说完这句,李珍檬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嘴上客气,人还在床上躺平;于是她赶紧爬起来跳下床,谁知段响剑正好要从椅子上站起,这房间又小得捉襟见肘,两人一个跳下一个站起,顿时“砰!”地撞了个头。
“嘶……”
“……疼不疼?”李珍檬慌慌慌张张地要去看他的脑袋——刚才那一下虽然撞得很响,但她自己没有半点感觉。
“不疼不疼……没事。”用很疼的表情说的。
李珍檬本来想去摸摸他撞到的头,但手才伸了一半又停下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李珍檬想了想,趁段响剑离了座位,闪身坐下:“好了,这椅子现在是我的,我要开始学习了,你去……你去洗漱吧。”
……还是有点怪怪的,但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表达方式。
段响剑没说话。
“……干嘛,”李珍檬对着课本说,“今天……谢谢你收留我,不然我怕是只能去睡天桥了。”
“没什么……”段响剑说着转过头来,然而视线刚刚与她相触又立刻转了回去。
“……不行,你这张脸……”
“啊?”
“你这张脸看着真是……”段响剑皱了一下眉头,“令人不快。”
“……干嘛啦!”
“怪恶心的。”
“又不是我想换的!”李珍檬气哼哼地说,差点扔书。
“哦……对不起。”
李珍檬想了想:“难道你还跟一把剑有过节?”能对着这么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说恶心,只能是对原主人看不顺眼了。
“没有过节,也不是太熟,”段响剑说,“我只是他看不起的无数弟子中的一个……他看不起的人多了,顾不上我;我们这群被他看不起的也很忙,也顾不上他。”
“……哦。”
说完这些,段响剑又站了站,然后走出房间,刷牙洗脸。
这小房间里只剩一个人了,李珍檬稍微松了一口气,低下头,静下心,开始看书。
桌上的是今天才发的新课本,但摊开的这页上已经写满了笔记,还用各种颜色标注出了重点。李珍檬往前后随便翻了翻——发现段响剑已经预习了七八页了。
这位大哥也是努力型选手……李珍檬顿时有些惭愧,想想自己一个专职学生,怎么还能输给小偶像和修仙者?于是她立刻端正态度,打起精神,翻到第一页,准备通宵学习到天亮。
——李珍檬上一次在别人家里过夜,是10岁时候的事。当时爸爸出差,妈妈夜班,于是把她托付给阿姨。阿姨家里的小女儿和她年纪相仿,两人一拍即合,忘记作业,开开心心玩了个爽;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大人问起功课,才哭哭啼啼地做出保证,等会儿一定要把作业一口气做完,谁做不完就是小猪。
——然而李珍檬才写完第一门课的作业,就不堪疲累和无聊地睡着了。
口水还淹没了作业本。
(每年过年亲戚聚会,都会把这件事拎出来再说一遍,烦死人了。)
……不过还好,这次总算没有睡着,李珍檬想。
这次她可是实实足足地刻苦学习了一整晚,都能看到窗外金红色的初升旭日了呢。
李珍檬满足又欣慰地伸了个懒腰。
——一阵奇怪的音乐突然响起,调子短促欢快,从耳旁传来的。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是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