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陈姨娘略带沙哑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叙说着。
那时她进侯府刚半年,温氏死了两年,方氏已经扶正。进侯府时,陈姨娘都二十多岁了。
说起来,陈姨娘的一生也很坎坷。她出生小官之家,爹爹和娘亲先后去世,守了六年的孝,错过了最好的年华。被送进侯府做妾。
侯爷膝下无子,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年纪小的身子都没长开,老太太看中了陈姨娘。
当时侯爷还沉浸在温氏的离世之痛中,几乎就不踏足后院。只一次醉酒,方氏怀了沈婉如。
有一天,阳光明媚,陈姨娘去花园赏花。低头时,发簪掉到了花圃里。陈姨娘弯身去捡。正好方氏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两人从对面走了过来。陈姨娘知道方氏不喜欢看见她,怕被骂,就躲在拐角。想等方氏走了再出去。
方氏不仅没走,还停在了花圃前,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笑道:“今年这花开的到艳。”
丫鬟道:“大概花也喜欢闻香味吧。”
陈姨娘听的糊里糊涂。就听方氏继续道:“侯爷对着那个贱人的画像,一看就是两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丫鬟劝道:“夫人别动怒,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等您生下了小世子,这侯府还不是您说了算。”
方氏轻笑了一声,“也是。一个死人,我跟她有什么好争的。要不是她,我也进不了这侯府,做不了这侯夫人了。我该感谢她才是。”
话说到这里,方氏就带着丫鬟走了。
陈姨娘心里惴惴不安,没敢和任何人提起过。
又过了两年,侯府花园翻新。陈姨娘想到当初的话,鬼使神差的去花园转悠了几圈。找到一个破旧的香包。寻了一个和她相熟的侯府老人,那人原本在温氏屋里伺候过。认出是方氏送给温氏的。
陈姨娘差了信任的丫鬟,把已经干瘪的香料拿出去给大夫看,才知道里面放的是麝香。
陈姨娘喘息几声,停了下来。目有愧色:“妾身害怕惹祸上身,不敢告诉别人。”
温氏是因为生清如时,难产大出血,虽然勉强救活了,只撑了半年就去了。方氏与温氏交好,送的香包,温氏天天带在身上。
侯爷原就充血的双眼变的通红,因为极度愤怒连呼吸都开始变粗。沈清如觉得,要是方氏在,侯爷能直接把她撕了。
侯爷对温氏一往情深,结果却让杀害她的仇人,安稳的做了十几年的侯夫人。这份怒火,简直要把侯爷整个人都烧了。
除了愤怒,还有屈辱。侯爷觉得自己被方氏当猴耍了十几年。估计每次他对温氏的哀思,在方氏眼中都是一场笑话吧。
沈清如毕竟不是原来的沈清如,对温氏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加上有了准备,反倒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很好奇,“方氏当年是怎么进府的?”
按说侯爷和温氏两情相投,又刚新婚不久,就算急着抱孙子,老太太也不可能逼着侯爷那个时候纳妾呀。可是沈宁如比她还大了两岁,完全说不通。
想起经年往事,侯爷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现在他觉得,自己连怀念温氏的资格都没有了。
沉默半晌,侯爷才道:“方氏救了你娘,才入了侯府。”
当年的温氏才满京都,追捧之人无数。方氏是小小伯府嫡女,两人身份差距很大,却意外的成为知交好友。这其中,方氏是不是有意靠近就不得而知了。
温氏嫁给侯爷后,方氏经常来侯府找她聊天。当时的侯府虽然有了颓势,但老侯爷健在,温老太傅尚未致仕,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有一次温氏应方氏之邀,一同逛街,遇上了几个流氓,偏巧家丁不在。危急关头,方氏让温氏藏起来,自己引了人走。等到家丁赶来时,已经过了好一会。方氏倒是没有失身,但被几个流氓抱了个满怀,裙子撕扯了大半,清誉算是没了。
方氏年纪不小了,到了说亲的时候,出了这种事。传出去之后,没人愿意娶她。之前几家有意向的,都不愿意了。那个时候方家还没封侯,只是个没什么根基的伯。想要找个像样的好人家,几乎没可能。温氏心中愧疚,又察觉到方氏对沈阔有意。便主动提出让沈阔娶她为平妻。方氏推辞了几次后,勉强同意了。
沈阔和平阳侯府却不同意。不过温氏已经怀了身孕,为了这事每日忧心,差点滑了胎。沈阔为了让她安心,只得答应了。方氏就这样进了沈家。不是平妻,而是贵妾。沈阔一直没碰她。方氏找到温氏哭诉,温氏哀求侯爷,侯爷才去了方氏房中,直到有了沈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