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六章 目前看来
第二乐章以第一长笛很具歌唱性的悠扬旋律开始,跟着还有三角铁的加入,听起来很是小情小调甚至没出息。好在三角铁只敲了十几下就歇着了,其实整首作品的打击乐除了定音鼓外就只有三角铁,而三角铁只需要在第二乐章开始和第四乐章结尾处各敲几个小节,很是轻松愉快,虽然乐手还要在第三乐章打几下大镲。
随着指挥看起来蛮有气度的手势,第二小提琴组顺着长笛的音乐色彩开工,不过也就是起些点缀铺垫作用,然后木管和低音提琴也是同样的职能。多声部铺垫了一下后,大提琴组一起动手,第一个音的齐奏就洪亮充满力量,感觉像是在一片一片小花小草的空地上陡然出现了一个什么重量级选手,就有点不同凡响要宣告什么的感觉,应该能集中听众的注意力激起好奇心。
大提琴组也没让人失望,在接下来的六个小节里由其他声部衬托着演绎出了一个超长乐句。这个乐句如此清晰洪亮也顺畅悦耳,演奏上也是不用断句地一气呵成。连立新和乐团在这里的处理是走的中规中矩路线,严格按照谱子上来,感觉上没加入个人理解进行二次创作。这样演绎也算是一种正确吧,因为这个长乐句的感情色彩本来就很不明朗,或者说好听点是那种稳定的节奏和平缓的独特旋律走向让音乐显得比较包容博大,非要归纳个感情色彩的话应该算是平和,似乎还有点宽广。
大提琴的长句子之后,乐曲来了个终止,听上去就是结束了。第二乐章当然不会这么短,一拍的安静之后,长号响起,由远及近地显得悠闲,然后随着小提琴稍显活泼地加入,音乐的情感色彩就更明亮了。
稍微活跃一下后,第一次小提琴组站住了,让自己清晰连贯起来,然后奏出一个稍长的上行完整乐句。如果说前面的大提琴还挺隐晦让人难以察觉,那么从第二乐章的第一个小提琴乐句开始,作曲家的暴发户本质就显露无遗了,此时乐曲纵向上的和声配器没有一点技巧堪称平庸,或者是作曲家根本就不想听众留意其他乐器,这时所有声部都只是为了承托小提琴而存在。这是一段十分流畅明快的旋律,第一小提琴组的轻快跳弓简直是觉得突如其来,完全没有铺垫过度。这段旋律很好听,但也就是因为这种太过突出鲜明的好听,反而有可能让人不适应,甚至让人觉得艳俗,其实作曲家更应该把这种旋律用到流行歌曲中去当副歌记忆句。
还好,乐曲中小提琴这样毫不掩饰地取悦耳朵只有一次,接下来作曲家还是拿出了点技术理论层面的东西,在随后小提琴对这段明艳旋律的变奏过程中,作曲家逐渐地把各声部展开并丰满起来,也把小提琴的媚俗包装粉饰了,让那段旋律从讲粗俗笑话的感觉改进成了似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欢愉的气息。
几十个小节过去,乐曲听起来是高级了不少,但最基本的形式还是简单,就是由管乐推动着弦乐一次又一次地上行,到后来甚至有了点圆舞曲的感觉,表现出来的不光是喜悦了,甚至还有点兴奋,不光指挥的动作变活泼了,连台下几位领导的神情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突然,在一个让人感觉接下来应该还有更高一波情绪的节点,台上连立新猛然双掌前伸,正在演奏着的乐手们全部停下让音乐戛然而止,紧接着三弦组和扬琴组随着指挥的手势开工。
都是击弦乐器但是音色大不相同,奏响的旋律也表现得各自为政连对位都没有,但是一开始都挺简单的,作曲家并没炫富。
从西洋管弦乐团的合奏猛然变到两组民族乐器,感觉的确很突然甚至突兀,远没有第一乐章中那种有音乐线索过度引领的自然感觉,这种剧烈的变化对听众造成的冲击肯定不小,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是起积极作用还是消极作用。
在几个小节的单调单音符弹奏之后,扬琴和三弦的旋律之间开始有联系呼应了,同时两组乐器的在演奏上也开始展现各自的一些传统特色,虽然还是些比较基础的技巧,但是暴发富好像又按奈不住开始卖弄了,但是这一次作曲家并没媚俗,而是循序渐进的甚至隐忍的。
随着扬琴和三弦的旋律逐渐丰满,大提琴组开工开始自己的低音角色。有了底气后,两组民族乐器就更进一步,旋律更鲜明起来,技巧表现上也更丰富了一些,不像在第一乐中,只服务了音乐却没什么表现空间。
木管和铜管又先后加入,不过感觉上似乎并不是像大提琴那样来服务衬托的,反而是来抢夺听众对三弦和扬琴的注意力。三弦和扬琴也很快意识到了,于是两者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音乐色彩上似乎都在激励对方,也都变得更积极丰满。
这时候乐器的整体色彩也很明确了,跟前面一样,也是欢愉和快乐,但是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随着各声部都运作交响起来,三弦和扬琴已经是比翼双飞了,杨琴轻快灵动得像一群小鸟翩翩起舞,三弦则让人感觉沉稳大气但也能不受约束自由翱翔。到这时候,作曲家把前后两段欢愉音乐进行对比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差别也被成功表现出来了。
在扬琴和三弦的主导下,乐曲又欢愉到到一个足够高的程度,作曲家似乎觉得够了,要把这一节告一段落,于是音乐开始朝下一阶段过度,可是就在扬琴和三弦逐渐释放了之前的欢愉开始安定甚至开始安静下来时,一直看热闹的琵琶组突然发力,瞬间把扬琴和三弦在这一乐章的动机组合起来了用更铿锵的形式演绎出来,然后再接上两轮迅捷的轮指功夫,又瞬间恢复安静。
这里琵琶简直是快闪,就两个小节,猛然出现迅疾演奏又顿时消隐,简直让人手足无措惊呆当场。可是如果让作曲系的老师来看,一定会对琵琶的闪电袭击大加赞赏,老师们会说就是这两个小节看似可有可无的琵琶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就是这两个小节的琵琶让四段式的第二乐章的第一段尘埃落定,点题明确了前后两种欢愉的差别。前面西洋乐器主导的欢愉是热闹甚至有点喧哗的,而扬琴和三弦主导的欢愉则会隐忍一些却透着一些痛快酣畅。
《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的第二乐章也没有什么理论上的突破,很明显的四段式结构,和声织体方面也没啥学术贡献,但是作曲家在这一乐章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旋律创造力,乐章里先后变现了欢愉、悲伤、平静、庄严这四种音乐色彩,而每一种色彩又分别用两种不同的手法去区别表现。
欢愉之后,乐曲接着就用更富表现力的西方弦乐旋律表达悲伤的主题,简直比《沉思曲》还悲得多,比《流浪者之歌》还伤得多。而在西方弦乐之后,乐曲出人意料地并没用二胡当主打来比惨,而是用琵琶带着弦乐跟带着管乐的扬琴去唱对手戏,两大派在台上时而争锋相对时而相依相偎,但都叫一个凄婉哀伤。这也是杨景行第一次这么创作这么明确悲伤情绪的严肃音乐,还干得挺不错,不光听得观众拉下脸来,台上的演奏家们都一片沉重。
但也不能老是悲伤,所以凄婉够了后就朝平和宁静过渡,这这一次先表现的是民乐,乐曲用二胡和三弦一拉一弹搭配着表现那种从容自在,然后再用西乐的宽容和宁静来对比。
庄严也是严肃音乐的老标签了,作曲家在西乐上突出使用了管乐,充分表现出隆重肃穆后还生出些辉煌澎湃的感觉。而在民乐主导后,杨景行选择了用二胡和琵琶用合奏形式表现出尊严甚至威严的感觉。
纵观第二乐章,作曲家几乎是在挥霍性地创作并使用各种优美动听的旋律,不管是表达哪一种色彩,乐曲都充满了新鲜动人的乐思,尤其是在西乐方面,作曲家表现得尤其大方,似乎已经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了,而在民乐上倒显得克制一下,但是克制之下似乎又透漏出更深厚的情感。而且在第二乐章中,几件民乐器的内涵特点也得到了比较充分的体现,许多的表达也做得挺细节了。
可是在作曲家的各种灵感和技术手段之下,第二乐章也没有实现民乐和西乐的融合,反而还对比出了一些冲突和对立的感觉,甚至有点一较高下的感觉了,好像有点违背这首曲子创作初衷之一了。
近十二分钟的第二乐章以定音鼓的几下重擂结束,台上的女三弦演奏家把视线从指挥身边移到观众席上的作曲家身上,又被带得轻笑了一下。
台上台下都抓紧准备,马上第三第四乐章连着来了。吴总裁调整坐姿后点了下头,自言自语似乎要调节一下观众席上的过分安静:“很好的尝试。”
文付江吹捧一下:“杨主任厚积薄发……”
连立新喘过气了,第三乐章开始了,算是开门见山了,以首席琵琶和首席小提的炫技式对飙开篇,分开听应该都是高水准独奏曲的感觉,所以两位资深演奏家似乎也卯足了劲,都不用看指挥的。
跟打群架一般,两位大哥已经真刀真枪了,小弟们当然跟上,于是很快变成四把二胡对阵四把小提琴,加上两个声部的旋律都不算温柔,第三乐章的开篇还有那么点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