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姐姐!
她怎么就把这四百两银子看进眼里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丰华楼又有新的合作了吗?别说四百两,就是四千两,想赚到手那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啊!
难道是哥哥没有告诉家里人?
“哥,我们和许长清合作冬日火锅的事,你没有告诉爹娘和姐姐吗?”
傅思宗白着脸摇头,“我以为你想等赚到钱给大家一个惊喜,一直守着没有说……”他似乎也明白了,焦急道,“大妹真是糊涂!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就……”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傅云杉打断傅思宗的话,快速道,“这封信是谁给的?什么时候的事?”
“忍冬送来的,说是你表姑在午饭前给她的,让她申时一刻左右送给我。”傅明礼急的坐立不安,“这样算起来,她们应该是午时左右出发离开双河铺的,两个时辰……”他每说一句,脸色白上一分,“若是走官道,怕早已出了清河镇……”
四个小时,以马车的速度算确实已经出了清河镇,她若是能骑马去追的话……说不定能在姐姐到府原城之前追上她!
事不宜迟,她要去把姐姐追回来!好日子刚开头,她傅云杉的姐姐要嫁也必是富家公子,官家少爷!去给一个老头子做没有名分的通房,杨桂云她可真敢算计!
“爹,哥,我去把姐追回来,姐的事先瞒着娘,就说……我和姐去外婆家住几天,少则两天,多则半个月,我一定把姐姐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杉儿!”
傅明礼和傅思宗同时出声唤住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爹和哥在家好好养伤,我福大命大,冥府也走过两三遭了,不是照样好好的!”傅云杉安抚了傅明礼和傅思宗,“娘那里我就不去了,免得娘看不到姐姐生疑!”
“不行!你一个小孩子连清河镇都没出过,怎么能一个人去……”傅明礼很不赞同女儿的注意,担忧之色全写在脸上,“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爹陪你去!”
“爹啊!”傅云杉哭笑不得,她不能告诉他自己虽然身体只有十岁脑子却是个二十九岁的成人,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去处理路上可能发生的事!
“我是去追人,要快马加鞭的!我虽然是个孩子可我身体好的很,你这屁股和大腿都还没好怎么骑马?到时候耽误了时间姐的事生变了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傅明礼闻言一凛,着急的直搓手,“这可怎么是好……”
傅思宗张口欲说出的也要跟着去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只好吞了下去,瞧瞧自己这瘦骨嶙峋走几步路都要喘的模样还真是会拖累妹妹!
“那也不行,必须找个人和你一起,我去找你六叔,让他陪你一起……”
“爹,别忙活了,我找个会功夫的人陪我一起去如何?”傅云杉无奈的拉回了自家爹,还真没发现,他执拗起来真是谁都拉不住啊,可他这份执拗是在关心自己,傅云杉心底浮起一抹暖意,焦灼中多了一丝笑意。
傅明礼与傅思宗相视一眼,问,“会功夫的人?咱们村里有人会武功吗?”
傅思宗摇了摇头。
“是我前几天在山上救的一个人,他失去了记忆,我亲眼看到他武功很高,有他跟着,保准任何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女儿我的身!”
傅明礼半信半疑,傅云杉焦急的看了傅思宗一眼,“哥,我不会骗你们的,他前几天一直住在王婶家,你应该有注意过吧?”
“是那个黑衣男子?”傅思宗恍然大悟,“他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古怪的很,他会听你的话吗?”
傅云杉一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让他护送我一程算报答救命之恩,你说他愿意不愿意?”
傅思宗也笑了,转身对傅明礼道,“爹,是有这么一个人,您放心吧。”
“好吧!你一路多加小心,见到你姐姐,立刻带她回家来,告诉她,咱们傅家不卖女!”傅明礼替女儿整了整衣服,恍惚觉得女儿在襁褓中的模样尚在昨日,今天却已能替父远行解决家中困难,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油然而生。
傅云杉狠点了点头,将银子贴身藏好,“我知道了,爹、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带姐姐回来的!”
穿过村中小路,傅云杉飞快跑到王婶家,待发现自己救回来的男人还未回来时,又吭哧着跑到了山上,在救男人的地方找到了人,彼时,男人正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牌子翻看,一面印着‘司命’二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大’字,看到她来,精致的面孔极其困惑的举着牌子给她看,“这个东西好像是我的,是我的名字吗?”
傅云杉喘着气摆手,“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挖草药,你是从……”她指了指男人头上的大树,“你是从这棵树上跌落下来的,当时人已经昏迷了,额头被划了一道,右胳膊上有一只箭头,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替你上药的李大叔说那种毒他听都没听说过,你竟然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男人抬头看着大树,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试图唤醒一些东西,却又颓废放弃,望着傅云杉扯动了一下嘴角,神色冷淡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男人牵扯唇角想挤出一个笑却徒劳无功的模样,傅云杉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肯定很少笑!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赶紧安抚好他,赶紧出发去追姐姐啊!
傅云杉拍着胸口压下一路奔跑的疲累,深吸了口气走到男人身边,仰望着他,“如果当时我不救你,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男人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认可吧?”
男人蹙了下眉,却还是点了点头。
傅云杉松了口气,看着男人的眼眸笑,“那你的救命恩人有忙需要你帮,你愿意帮不?”
男人似乎对帮忙有些抵触,直觉的皱起了眉头,周身一股阴冷气息环绕,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突然犹如深潭看进傅云杉眼底,周围一切似被隔绝,杀气突生!傅云杉瞬间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珠与男人相视,直到男人轻轻‘哦’了一声,她才从瞪视中醒过来,后背心已湿透。
好可怕的杀气!
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在前,单刚才那份杀气,说不定就能去她半条命!
古代所谓杀气一说,居然真的存在?!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恩人。”男人冰冷着脸,拧着眉看傅云杉。
傅云杉被他一声恩人叫的好生尴尬,只好尴尬着笑了,“叫我傅云杉就好。是我姐姐被坏人拐走了,我要去追她!她们已经离开了四个小时……额,就是二个时辰,坐马车肯定赶不上的,我想骑马去追,但我不会骑马,所以想请你……请少侠你带着我骑马去追我姐姐!”
如果她来时有八分把握,那么现在就只剩五分了,毕竟这样一个能将杀气收放自如的高人想反悔什么,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司命!”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大司命!”
这……这么随便就决定了吗?
男人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等她干什么?傅云杉不明所以……
“司命!我的名字……”男人剑眉微蹙,看着傅云杉的眼神有些古怪,傅云杉恍然大悟,感情他是让她喊他的名字?!
“司命少侠……”
“司命!”
“是,司命……”
傅云杉抽抽嘴角,脑海中不断闪过现代流行的词汇,什么小二,傲娇男,帝王受,闷骚男……原谅她居然将一代大侠跟这些词联想在一起,罪过!
“你姐姐往哪个方向去了?”男人站起身,问道。
傅云杉指着西北方,道,“咱们先去清河镇租马,再一路沿官道追过去……”
“官道不允许百姓行驶,不等你追上你姐姐就会被沿路的衙役抓起来下大牢!”男人撇了她一眼,淡淡道。
傅云杉被哽了一下,瞪了男人的腰身一眼,“那咱们就抄近路先到府原城,在城门口拦住她们……”
“府原城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从清河镇过去府原的官道有两条,其中一条途中与云安城而来的官道汇合,又分出两支,通东南两个门,你想守哪个门?”
傅云杉张了张嘴,这两个都行不通的话,那只有最后一个了……
守株待兔!
然后,司命大侠带着她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府原城站在了县丞府后门处,她明明记得杨表姑说过,府原城离清河镇有一天半的路程!
她仰头去看男人,给自己取名司命的司命大侠斜睨了她一眼道,“我们走的是近道!”
傅云杉觉得这男人的目光是赤果果的蔑视嘲笑有木有?!
深吸两口气,她狠狠吐出胸口的闷气,大度的挥挥手,算了,她是来救姐姐的,不跟‘路人’计较!
“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傅云杉闻声望过去,正看到一个地痞模样的人从中年儒生胸口拔出匕首,中年男人抚胸倒地,血流不止。
“啧啧,白书生,何必呢?爷几个好商好量的说你不愿意,非要逼老子动粗不可!瞧瞧,瞧你家丫头哭的这真是梨花带雨,美若西施啊。人都说要想俏先带孝,你说等你翘了,你家丫头白衣白头花拉到绾翠阁的话……”地痞猥琐的摸着下巴瞅着中年男人身边的女孩瞧,“还真是一大笔银子啊!”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中年男人喘着气,艰难的挣脱女儿的手,推着她朝傅云杉的方向,“玥儿,别管爹,快、快跑,那玉佩是你生身父母留给你的唯一东西,是你以后找回爹娘的凭据,说什么也不能给了这群畜生……噗!”
中年男人话没说完,就被地痞的其中一人一脚踹了出去,男人身子撞到身后的墙上,发出嘭的声音,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爹!不!不要!我给!我给你们……”女孩爬行过去,惊惧的护着男人,颤巍巍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的是一块粉紫的玉佩,上面精雕细琢了一朵花,通体晶莹剔透,阳光从单薄的花蕊中穿透,在地上映出七彩的光芒,如一道绚丽的彩虹吸引着一群人贪婪的目光,那地痞伸手想抓玉佩,却被中年男人抢了,一把塞到女儿手中,“傻孩子,爹已经不行了!你就算把玉佩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赶紧跑!不要管爹……”
中年男人突然看向傅云杉,一双暗淡的眸子突生出一股希冀,定定的看着傅云杉,因流血过多的苍白脸上满是哀求!
那是为人父临死之前的唯一渴望,渴望她能帮帮他们,能救救他的女儿!
傅云杉突然就想起那个初见傅明礼的那一晚,他将她紧紧护在他的身后,为她挡去杨氏的责骂;想起他为了救她不惜变卖他最珍爱的书甚至倾家荡产;想起来时他满脸的舍不得和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司命,能不能救救他们父女?”傅云杉侧身仰头看大司命,眸子里带着请求。
司命微微皱眉,瞟了傅云杉一眼,抬眸看向那几个地痞,黑眸蓦然一睁,一股冷厉的杀气破风而出,在几个地痞周身凝出几道白色剑气,下一刻,剑气飞逝而过,带出一道血花在空中消散,几个地痞的身影已全部倒地,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丢了性命!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空档!
傅云杉倒吸一口冷气,小小的身子不自觉滑坐在地上,她……刚刚看到了什么?不!她刚刚求了这男人什么?
她是求他救人!他却理解为杀了这些地痞?!
纵是在前世见过阴谋阳谋却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傅云杉双腿抖索着有些站不起身。
司命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傅云杉,瞧她一直盯着前面的尸体瞧,脸上闪过一抹不解,“我没办法将他们戳骨扬灰……”
傅云杉吞了口口水,使劲摇了摇头,他还想把他们戳骨扬灰?!
中年男人则是在临死前一刻猛地瞪圆了双眸,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女孩儿扑在男人身上,哭的伤心欲绝,“爹!您别扔下女儿啊……爹,您不要死啊,您死了玥儿怎么办啊……”
“啊!杀人啦……”一个妇人尖叫着往来时路跑去!
傅云杉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几人呆的是一条小巷,甚少人经过,但也不会没人啊!
伸手抓着司命的裤脚从地上爬了起来,傅云杉飞快跑到女孩儿身边去拽她,“这位姑娘,快离开这里,以后肯定会有官府的人来,到时候你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不走,我爹他……”女孩不为所动,满脸都是泪,一双眸子片刻都未离开已气尽身亡的男人。
“你爹拼了命就是要救你,想让你活着,你要是真被官府抓了,那些地痞流氓的家人会放过你吗?快走!”傅云杉拽着她就往外面拖,女孩一手抓着男人的衣服。
“我爹怎么办……”
“司命,先把她爹的尸体藏起来!我们在正门汇合。”傅云杉头也不回的拉着女孩儿奔到小巷口,正想出巷,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果然沾满了血,不由叹了口气,喘着气道,“你衣服上全是血,不如……脱下来吧。”
女孩儿低头看了眼,忙照傅云杉的意思脱了拿在手里,收拾停当,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出了巷子,往县丞府正门而去。
所谓县丞是指一个地方县令的副手。主要职权是管理文书,仓库,少数时期里,管理地方财政和治安。县令不在或有事不能处理政事时,他可以代替县令暂时管理地方。也就是说在府原,县丞老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王爷!
女孩儿红着眼眶,泪水凝滞,看着眼前的府衙,有几分害怕,“小姑娘,你要抓我送官吗?”
“额……”傅云杉怔了一怔,想到她们来的是县丞府衙,解释道,“我来这里是有事,你等会儿是回家还是……”
“我没有家了……”女孩儿抽泣着摇头,“我们一家是来寻医的,我哥哥的腿被地痞打残了,听说府城有大夫能治,我爹娘就带着我和哥哥一起去府城,谁知道钱花光了,房产田地都卖了,哥哥还是没救活,娘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爹带着我在街上给人写字画画谋生,赚取回家的路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我身上的玉佩很值钱,先后来了几波人要抢,爹他都不肯给,说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
“你们去的可是府城的仁济堂?”傅云杉直觉女孩儿口中的事就跟那个捞钱的医馆!
女孩儿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
也就是说,若当时没碰到楼少,就算她能筹到银子爹的病也不一定能治好,因为像他们这种无钱无权的人,仁济堂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只要诈完钱说句伤太重就成了?!
傅云杉不由手脚僵硬,一阵后怕!
女孩儿看她神情不对,伸手碰了碰她,“小姑娘,你……你没事吧吧?”
“没事。”傅云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她爹在鬼门关打了一圈转,差点死在那群无良医生手里,她怎么会没事?!这笔账,她先记着,以后有机会,她定要亲手毁了这假仁假义的社会蛀虫!
女孩儿哦了一声,突然噗通跪在傅云杉身前,傅云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嘭嘭的磕头声,“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傅云杉忙跳到一边,将女孩儿扶起来,“我们去的晚,不然你爹也不会……”
女孩儿摇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爹说的对,就算我把玉佩给了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如果姑娘不出声,不仅我爹无人收敛,我自己怕也会被送去绾翠阁……”
绾翠阁,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青楼?
“绾翠阁是府原最大的青楼,天南地北,燕肥环瘦,异国风情,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司命从房顶飞身而下,站到傅云杉右手边,冷冷道。
傅云杉无语,这男人顶着一张清冷的脸对两个十岁多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女孩儿瑟缩着后退了一步,眼中惊恐浮现,“姑、姑娘,我爹他……”
身旁无人出声,傅云杉侧头看了司命一眼,他没听到人家在问话吗?
司命睨了她一眼,开口,“她没有问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响,傅云杉认输,“她问你把她爹的尸体藏哪了?”
“房顶!”男人的目光投向县丞府的二层小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