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萧玄就跟着太后去了慈宁宫。
“好孩子,天子这次做得着实有些过分了,你到了前线,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保持警醒,每日都要给哀家写信。”太后依旧一身隆重的打扮,但是脸上却没有面对天子时的严厉,虽是忧心忡忡,到底温和了许多。
“祖母放心,孙儿会保护好自己的。”萧玄搀扶着太后,一应随侍的宫女太监远远跟在身后。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你从小就在京城里长大,哀家又一直把你保护得周周全全,你从来没吃过苦,就这样上了战场,让哀家如何放心?”
祖孙二人一路走着说话,刚得了消息的萧覃正好赶了过来。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天子瞒着皇祖母就这样颁布了圣旨,明显就是怕皇祖母知道了阻拦,皇祖母此去最多也就是能为兄长多争取一些了。
“哥哥,你此去,多多保重。”萧覃看着自己的兄长,知道萧玄上战场是挽回不了的了。
萧玄笑着揉了揉萧覃的头发,“你在宫里好好陪着皇祖母,等哥哥凯旋归来,带你出宫游玩。”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兄妹俩的感情一向很好。
太后看着两个孙儿,心里面感叹,如果他们的父母还在,一家四口人,和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
萧玄在宫里面又待了一会儿,便出宫了。
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顾家。
顾淮黎将他带进去,“祖父下了朝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您直接进去找他就是。”他依旧穿着青色衣衫,身上有种书卷气,举止有节有礼。
萧玄点点头,他自幼拜顾平章为师,可以说,除了自己的王府和皇宫,他最常来的地方就是顾家了。萧玄对顾家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萧玄想跟顾淮黎打听谢韫清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没有出声询问。
顾家的园子是百年的老宅子了,庭院中绿树浓阴,遍植桢楠,进了月门,还有一株几人才能环抱的榔榆。到处都是绿意森森,即便在最酷热的八月,顾家依旧清爽寒凉。
顾家的院子很大,萧玄走了许久才到顾平章的院子。
青灰色的瓦,因积年磨损而光滑的石砖,还有爬满整个墙壁的紫藤,四周都是树叶的清香,萧玄想起来,谢家也是这样到处都是花木,也是这样绿意盎然,幽静雅致。
一身长衫的顾平章站在屋内,从容淡泊,有着历经世事的练达和睿智。
“学生见过先生。”萧玄恭敬的上前给顾平章行礼。
顾平章点点头,走到庭院当中的葡萄架下,在藤椅上落座,萧玄和顾淮黎一左一右在顾平章手边坐下。有苍颜白发的老仆捧着茶壶上来,给三人斟上茶水。
“陛下这次突然发布诏令,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刚开始又只给了一万,而当初方洛城带着十万大兵都没能攻下虢国,陛下这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淮黎率先出声。
“陛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虢国之手除去子渊。”顾平章饮了口茶水。
子渊是萧玄的字,还是顾平章给取的。
“陛下一直多疑,靖国公交出兵权,未尝不是意识到危机才将兵权交出。子渊是豫亲王遗孤,陛下当初对豫亲王有多么忌惮,对子渊就有多少防备。”顾平章继续说道。
顾淮黎默然片刻,他尚年轻,自然没亲眼见过天子与豫亲王的那些恩怨,但是顾平章与父兄议事时从来没刻意避开他,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世人都说天子与豫亲王手足情深,豫亲王早逝,天子对豫亲王之子视若己出,可是顾淮黎从小就知道,天子对萧玄有多么猜疑。
“若不是皇祖母这次及时赶到,陛下恐怕不会拨这么多兵马给我差遣。”萧玄讥嘲一笑,“怕是他已经在我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
“太后赶来的正是时候,她头上顶着孝道,陛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忤逆太后。”顾平章虽已年迈,但是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态,说话时不急不缓,自有文人的风骨。
“陛下视我们大周百姓的性命如草芥,但是你却不能这样想,所以去东境时,该战还是得战,不能让虢国与其他国家看低了我们大周。哪怕是战死疆场,也不能丢了大周的气节。”
顾平章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有分量,他目光如炬,坚定而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