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郡水域颇多,又有山石延绵。接连下了三日大雨,胶东郡洪水泛滥成灾,更是爆发了山洪。
胶东郡连接大周南北,更是大周的商路要塞。此番胶东郡被洪水肆虐,巨石、泥土从山上滚下来,阻塞了道路。大片房屋坍塌,放眼望过去,似乎天地间只剩下茫茫水域。
水面上漂浮着各色杂物,木板、铜盆、衣服……
四处都是尸首,百姓的,家畜的……
因天气炎热,尸身又都泡在水中,那些尸首便被泡得格外的膨胀,甚至已经开始散发出恶臭味。
侥幸在天灾中存活下来的百姓们,皆是衣不蔽体,蹚着水,在茫茫水中寻找着自己亲人的尸身。
因为一直泡在水里,每个人都肿了好几圈,都几乎辨认不出本来的面貌。
当胶东郡的奏报呈进京中时,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天子刚刚病愈,看到案牍上摞得高高的一叠奏章,只觉浑身使不上力气。天子靠坐在椅子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因太过激动,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房德喜侍立一边,说道:“陛下,要不要奴才给您去宣太医?”
天子摆了摆手,手中还握着胶东郡郡守呈上来的奏报。
他觉得那奏折格外的烫手,分明轻轻一本,似乎有千钧之重,天子险些握不住。
天子嘴唇微动,“传几位阁老进宫议事。”
房德喜忙躬身退出去,迅速差人分别去了几位阁老府邸宣旨。
这次大雨,几乎毁去胶东郡大半疆域,数个县遭到了灭顶之灾。房屋塌成一片,完全都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然而,真正令人棘手头痛的,却是灾后流民安置问题,以及,最让天子忧愁的一件事——
如今是盛夏,天气酷热,胶东郡死伤无数,那些尸首得不到妥善处理,势必要生了尸瘟的。
到时候疫病蔓延,不仅仅是胶东郡,邻近的郡县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天子在等三位阁老进宫之时,迅速下了指令,关掉来往京城的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房德喜心中悚然大骇,随即反应过来天子的意思,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大雨过后,天气又恢复了一贯的酷热。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自脚心升起一阵寒意。
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胶东郡的灾情,可是每个人对此的反应也都不同。
冷静理智点的,纷纷赞同天子的决定。而有着热心肠的,又觉得这样对胶东郡的百姓着实不公。他们原就遭遇了百年难见的天灾,然而朝廷却对他们这样冷漠。同样是大周子民,为什么天子要这样漠视他们。
谢韫清一大早的便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她一夜辗转难眠,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给遗忘掉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色将明,谢韫清起身,青萝面色凝重的走进来。
谢韫清见她这副样子,便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小姐,外面已经传开了,胶东郡爆发山洪,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更是逾数十万。”
青萝说完,眼眶已经红了。
这样的灾祸面前,人的力量显得十分渺小。
可以想见,那些罹难的同胞们,分明上一刻还在说笑,还在像他们一样呼吸着,下一秒,便变成了肿胀的尸首。何其悲哀!
谢韫清怔怔立在了原地。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有些心神不宁了。
她竟然忘记了,前世这个时候,胶东郡洪灾爆发,紧接着便爆发了时疫。
那场瘟疫,传遍蔓延甚广,洪灾中存活着的百姓们,也大都死于疫病。
疫病爆发那段时日,天子完全封锁了帝京,不让一个人进出。
因此京城依旧风平浪静,而胶东郡,以及毗邻胶东郡的冀州、中州却是死伤无数。
谢韫清觉得脚下不稳,扶着椅背坐下来。
她倒了杯茶水,捧着茶杯的手颤抖得厉害,水洒了大半。她喝了两口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可能没有一丝震动。
平常街市上做生意的摊贩们悉数见不到,络绎不绝的行人也似乎都散去了,街市上一派死气沉沉。
东林书院也放了假,学生们都在家中。
天地间只剩下让人窒息的压抑和绝望。
上朝时,每位臣子都是表情冷肃,天子更是觉得胸腔里面憋得慌,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那种憋闷。
这些日子,每日上朝商议的话题,总也离不开胶东郡。
天子已经拨去一万将士们前去救援存活着的百姓,可是胶东郡灾情如此之重,一万将士们去了,也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
现今东虞的使臣还在,天子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将京城中的卫兵们派遣大半到胶东郡去。
匈奴与虢国使臣数日前便已经离去。
这次虢国求和,主动提出每三月向大周进贡,献上珍奇宝物、古石赏玩。
匈奴与虞国也派使臣过来,自然也是想分一碗热羹。
赫连风九曲心肠,即便大周要将身份尊贵的公主嫁给他,他依旧在惋惜,损失了不少宝物。
虢国虽小,看似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国,可是虢国却有着数不清的宝贝。虢国两任帝君都喜欢收集宝物,可以说,虢国的皇库绝对是举世稀罕的。
赫连风十分眼馋虢国的宝物。
他不喜欢那柔柔弱弱的六公主,但是两相比较之下,还是皇位对他来说比较重要。
因此赫连风情愿先迎娶了六公主,等他日他登上皇位,一定要派兵踏平虢国,将虢国的每一样宝物都收进自己库房中。
不,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