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卖好,将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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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寿原本以为从垂髫童子到束发少年再到成年人云集门上求拜师这种事,只不过是四皇子东窗事发后的一时风潮,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足足四五天过去,等到了十月十四,也就是册封太子之前的一天,自家从大门到侧门到后门,乃至于围墙之外,也全都守满了人。

于是,自从学会马术后就喜欢骑马的他,不得不每次出行都坐马车。而即便是坐在车厢里,也能听到外头那一声声深情呼唤老师的声音——顺便提一句,不少人的年纪甚至比他大一倍都不止。

张寿内心非常纳闷,就没人怀疑他只不过是作秀一场,哄哄四皇子?而且,他对四皇子这般,那是因为四皇子大嘴巴乱说话时他也在场,没阻止到底有错,所以在管教四皇子之前,他也需要对太后和皇帝有个交待。可并不是说,他对所有学生都会这么干。

真要是每个学生犯错都要株连老师,呵呵,那老师真是天底下最高危的职业,没有之一。

所以,张寿很想不通外间那风潮从何而来,

当这一日他再次出现在文华殿,脱离了国子监学官的队伍,自觉有些格格不入地站在了一群翰林当中时——这也是他在那一日事发后,再一次因为皇帝召请进文华殿参加经筵——他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得知,京城人的狂热为什么能持续这么久。

因为他身边一个和他品级相同,年纪却足可以当他祖父的翰林侍读学士非常友善地对他笑了笑,随即眯着眼睛说:“张学士可知道,葛老太师在事发当日被人请去主持一个文会,在品评文章时,有人提到四皇子的那件事,然后他亲口对人说出了一番话。”

“他说,外人都说他七元及第,旷古烁今,又是什么文坛耆老,算学宗师,可张学士这一年多收的学生,却比他这辈子收的学生还多,其中多有世人所说顽石,到你手中却成为璞玉的。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像你这样擅长相千里马的伯乐更不常有。”

“总有你一天,你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桃李满天下,比他这个所谓算学宗师更加名垂青史。”

尽管张寿凭借多了数百年的见识,确实有些看不上国子监那一群所谓饱读圣贤书,实则却忙于勾心斗角的学官,更觉得几千年独尊儒术的传统放到今天实在是即将过时,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改变这一切,所以才决定在走上层路线的同时再走一走下层路线。

然而,他都还没做出多少成绩来,他那个葛老师却无时不刻不在吹嘘他这个学生!

此时此刻,见其他那些根本就不太认识的同僚们或打量过来,因为刚刚旁边这老翰林的话而露出各式各样不相同的表情,张寿哪怕心里对葛雍在外头对自己的高评价有些无奈,但在经筵这种本来就最容易文人相轻的场合,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谦逊。

当下他就轻描淡写地笑道:“原来老师对我这个关门弟子如此寄予厚望。也难怪这几天我那宅院天天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家中人出门都成了难事。”

“呵,不过是些愚夫愚妇道听途说而已……”某个着实不小的嘀咕声只在说出这半截话之后就戛然而止,大概是想到了这道听途说四个字用在这里着实不妥。毕竟,主动替张寿扬名的人是当朝太师,所有朝官之中的最高顶点。

于是,在顿了一顿之后,说话的人就立刻补救道:“张学士虽说师承名门,但年少为师,也有不周到的地方,否则怎会出了四皇子这档子事?”

这最后一句便是露骨到极点的攻击了,张寿随眼一瞥,发现是个三十许的陌生官员,他正打算反唇相讥,却不想就听到了翰林院这一阵列旁边,恰是传来了召明书院岳山长的声音:“不过些许小事,也值得被尊驾拿到这般场合来说?”

“虽则四皇子对皇上来说乃是卑幼,但终究是皇族,尊驾难道不该为尊者讳吗?还是说,尊驾自幼从师长处所习礼仪,却连这一点都没有学过?”

说到这,岳山长就泰然自若地说:“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四皇子以皇子之尊,却深知尊师重道,知错能改,难道这不值得褒扬,而是要因为这一时疏失,被拿来在这种场合攻击他的老师吗?”

张寿的反击尚未到来,却冷不防遭受到岳山长的尖利讽刺,刚刚那说话的年轻官员不禁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被人点穿拿着四皇子攻击张寿这一点,他更是恨不得把刚刚因为一时嫉妒而说过的话全都吞回去。

然而,他偃旗息鼓了,豫章书院的洪山长却忍不住了。作为皇帝召来京城的四位山长之一,他进过宫,讲过学,女儿还得到过太后的褒奖,如今人还享受着五品公主友的待遇,在宫中教授三皇子这个未来太子画画,可这些天来,他这个当父亲的却度日如年。

因为经筵以来,张寿和岳山长等人都已经讲过学,而他却没有!

哪怕张寿并非日日都来经筵,而是缺席过很多场,但谁都不觉得那是皇帝不重视他。因为张寿平日还在九章堂给学生上课,是个忙人。而他这个时不时参加经筵的人,在那张公布的经筵讲学表中,他讲学的日子却排在十月十八……太子都册封了,他再讲学有什么用!

所以此时此刻,眼见岳山长竟是突然站在了张寿那一边,他不禁本能地觉着人是在趁机向张寿卖人情,当下就没好气地冷哼道:“岳山长倒是会替人文过饰非!自古以来,师者至尊至贵,更以学问德行为贵,只有弟子代师长受责,何尝有过师长代弟子受责这种咄咄怪事!”

“这如果不是哗众取宠,便是沽名钓誉!”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任凭是谁都能听出其中那毫不掩饰的蔑视。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就骤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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