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照从茶楼里出来后便一路狂奔,当下她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的痛苦。
深巷中由石子铺成的小路因为常年无人踏入而长出了青苔与杂草。“啪”地一声,绣花鞋踏入积着水的小坑里,瞬间飞溅起水珠。沈霜照狂奔至此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扶着墙喘息,整个人精疲力竭到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
汗珠从额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背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陆清容悄无声息地站在巷子的那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回想起茶楼里彩儿隐忍又逃避的样子,沈霜照就格外难受。她何曾想到年幼稚气的彩儿竟然会代替陆清容嫁给了洛骥。陆清容还在,可彩儿却无辜地沦为了他们与洛期之间争斗的牺牲品。怎么想都是自己连累了她。
陆清容望着她的背影,明明很想上前与她说些话,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更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她指尖一挥,琉璃珠便飞了出去,击在沈霜照身旁的墙上后又滚落在地上。
沈霜照一怔,而后俯下身捡起了沾满水的琉璃珠,紧紧地握在了手心。她蓦然回首,只见陆清容安静地站在不远处。
“你看起来很伤心。”陆清容慢悠悠地走向她,皮笑肉不笑,话里甚至还带着刺,“终于见到她了?”
话音未落,她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个满怀。仅是那么一瞬间,沈霜照身上的味道就伴随着她温热的身体紧紧萦绕住陆清容。
沈霜照仿佛一个不会游水的人在深水中找到了一块浮木,拼命地抱着陆清容怎么也不肯撒手。陆清容的冷香,陆清容柔软的身子,甚至连两人每次拥抱时陆清容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都是她熟悉的。
伤心难过时,总是特别渴望在爱人的怀里寻求安慰。只是,自己抱的这个人,还会爱她吗?越是这样想,沈霜照就委屈,不管不顾地将脸埋入陆清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就这样肆意蔓延到陆清容身上。
“沈霜照……”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陆清容始料不及,脖颈间的湿润更是令她手足无措。想起方才她在茶楼偷听到的对话,想起沈霜照对心爱之人的深情,想起在湖心小筑的那一夜……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成了拳,为别的女人伤心落泪为何要到她怀里哭泣?只是想归想,陆清容终究没忍心推开她。
“我的衣裳都能拧出你的眼泪了,哭够了吗?”哭了一会儿,沈霜照渐渐安静下来,陆清容被她箍得难受,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对她的容忍。
沈霜照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背过身抹了抹眼泪:“方才你说的‘她’是谁?”
陆清容抿唇笑了笑,只是眼睛里并无半分笑意,甚至有些冰冷,语调提高反问道:“你说是谁?”
沈霜照反应过来,脸上的怏怏之色收敛了许多。若是没记错,以往她吃起彩儿的醋来,便是这副故作冷漠严肃的样子,如今看来倒是没变。
“陆姑娘真有闲情逸致,请问是何时开始跟踪我的?”
“我对你的行踪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恰巧碰上而已。我要回沙海了,走之前我想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否则这趟算是白跑了。”陆清容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刚才分明是那么伤心,现在又倒是高兴起来了。
沈霜照刻意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它处,说得云淡风轻:“问什么?我不觉得我与陆姑娘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可说可问的。”
她冷淡的态度让陆清容无所适从,分明是有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幻红如此,景筝如此,她沈霜照也如此。
很好,越是如此,她就越笃定她与沈霜照之间有过什么。也不是没有过猜想,只是在她看到沈霜照为洛骥身侧的人心疼落泪时,陆清容就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沈霜照的眸光锁住她,扬了扬下巴,双唇凑到她耳边暧昧地说:“好吧,陆姑娘,我承认我与你之间的确有过许多纠缠。”
“告诉我。”陆清容拉住她的胳膊,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又再次泛起了点点涟漪。
沈霜照直起身子,却跌入她幽深的桃花眼中。
她的缄默不语让陆清容急躁起来,拉住她胳膊的手越发地用力,重重地重复了一次:“告诉我。”
沈霜照回神,眨了眨眼睛,提起唇角露出一口小白牙:“最先遗忘的人,是没有资格要求我告诉你那些往事的。”
看着她恶作剧般的笑容,陆清容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如何?”
“嗯……”沈霜照故作沉思状,“念在你我这么熟的份儿上,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你还敢和我讲条件。”陆清容冷着脸。
沈霜照睫毛上还有泪迹,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你情我愿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