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想一下,我现在正站在二十四层的高楼上,正往下跳,这样在受到惊吓的过程中,我的大脑皮层会麻木神经系统,这样疼痛和痛苦就会减少一些的。再幻想,我现在是等待被枪毙的犯人,执行官能一枪就爆掉我的头,我就不会这样恐惧和痛苦了。我死了,我躺在地上,偶尔跳动一下。我感觉不到疼了,因为神经中枢已经死了,没有感受器,我只是一具尸体,只会简单的反射弧动作,感觉不到疼痛。
可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好疼,好疼……
“呜呜……妈妈救我,我好疼……”我轻轻呢喃着,“灵正……”
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身上,一半火热,一半冰凉。
我不用忍着疼了,因为我没有力气了,我虚弱地靠在箱底,闻着衣服上面妈妈的气味。我像一条蛇,贪婪地搜索着猎物的痕迹;我是一根长藤,挂在风中摇曳,探寻每一个路过的生灵。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脑袋里也没有什么思想了,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疼下去,直到我变化成她,彻底回到过去,变成她……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忽然,我又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外婆应该没有来,那应该是电话里面的声音。
外婆说要抽掉我的地魂,灵正说不可以,那样我会失忆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外婆说失忆总比被铜钱完全控制了心智强啊……接着,外婆就让妈妈把关我的大箱子打开,我见到了一丝光亮,然后感觉有几滴咸咸的液体滴进了我的嘴巴里。
抱我起来的人不是妈妈,是灵正。我靠在他的身上,听他对妈妈说:“不用抽掉地魂,我有其他办法。”
灵正把我抱进洗澡间,将我放进浴缸里。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只能闭上眼睛,勉强用其他的感官去感觉外界的一切。有暖暖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渐渐的,汇成了一条小细流,顺着我的脸颊流到浴缸里去,滴答滴答地响。接着我的鞋子被人脱掉了,也有温暖的液体滴到上面,形成水珠,跑进了浴缸里。我的衣服被人解开,我没有动,因为那双手很温润,它能带走我身体的痛楚和疲劳。
那些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我的肚脐里,我能感觉到那双手摁在了上面,动作很轻很柔。一股气流从肚脐钻了进去,分开我体内冰与火的疆界,驱赶它们,吞噬它们……
好温暖,好舒服,我徜徉在大海里,不用抵抗重力,只需静静呼吸,等待漂浮。一下一下,浮在水里缓冲。我是一条树藤,在风中飘打,自由自在。突然有一双手把我捏住了。我被它折断,放入了怀中。
我挣扎了一会就不动了,因为他的怀抱很轻柔,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异香。
我喜欢他的温情和煦,和他身上的香味。
不知不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当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事实不是。我醒来之后,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可是……灵正却长睫轻覆,不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妈妈说灵正用自己的血,替换了我体内的血,让我避免了被铜钱反噬,所以我恢复了,灵正却昏迷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现在怎么办?妈妈说灵正昏睡之前交代过,当我醒来之后,把灵正带回南无村,外婆自有办法把灵正救醒。
我联系了沈妍和金世遗,我们三个人轮流着开车,日夜加程,回到了南无村。
凌王墓却是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我把灵正交给了外婆,外婆一直叹气,说这是劫数,然后就带着灵正进了香房,不让我们跟着进去。
灵小满我留在上海了,同样的招数,何三途应该不会用两次,所以,灵小满在妈妈那里是安全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外婆和灵正在香房里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外婆出来之后,显得特别疲惫,我把她扶到床上休息,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摆手说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然后让我去看看灵正。我给外婆盖好被子,回到香房,灵正已经不见了,我顿时大惊,赶紧去找,发现灵正居然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桌上还放着一本书,书没有翻开,不知道是已经看完了,还是根本就一页没看。
灵正眉头紧锁,半垂着头,仿佛有什么心事。
“灵正,”我走过去,喊了他一声,“发什么呆呢?”
灵正抬眼淡淡扫了我一下:“你就是唐初一吧?”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就是唐初一?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惊讶地看着灵正,灵正端起茶盏往唇边送,轻轻啜了一口,又放下茶盏,修长洁白的手指翻开了书的第一页。我静静等着,等着他再次开口,然而,他始终没有再开口说第二句话,暖暖的阳光照在灵正的身上,为他裹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此刻的灵正就好像天边的一樽大佛,带着无上的威肃,却也带着让人不得近亲的疏离感。
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去触碰灵正的肩膀。
灵正转头冷冷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冷意,让我打心底里发寒。
我不敢再把手放到灵正的身上,收回手,急急地说:“灵正,你怎么了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唐初一,是你的妻……”
“初一啊。”
外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转身,看到外婆打开了房间的门,慢慢向我走来。她应该是听到了我的话,所以急着赶来要跟我说些什么。我懂外婆的意思,于是主动走到外婆身边,外婆跟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先进香房再说。
进了香房之后,我把门顺手关上了。
外婆坐在桌边叹了口气:“初一啊,你生了孩子,灵力耗尽,又闯了阴司长生殿,遭铜钱里的恶灵反噬,人身已经破碎了,正儿用自己的血救了你一命啊,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