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然垂着睫毛, 纤细的指尖在老相片上眷恋地抚过, 最终落在自己糊了的脸上。
这个拍照的人,技术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王大壮看着她的神情,想了想,又给她透露了一条信息, “江家搬走得挺晚的,走之前江老大还来找过我和竹竿,问我有没有你的照片,我没给他,不过竹竿没抗住,给了他几张, 结果再也拿不回来了。”
每次想起这件事,王大壮都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
晚饭的时候, 他喊来了几个当年玩的最好的几个小伙伴,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提起了自己的婚事。
“本来打算今年结婚的,结果日子不凑巧,好日子都赶在明年年初了, 二月份的婚礼,新娘子你也认识, 过来喝顿喜酒吧?我还记着你爱吃肘子呢, 专门给你多留一盘!”
宁嫣然忙不迭的点头, “哎, 到时候我搞定了江大哥,把人带回来给你们瞧瞧。”
王大壮吓得酒瓶都掉到了地上,“什么、什么意思?”
她还没把人搞定?不可能吧?这顶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吧?!
宁嫣然当然看得出他在想什么,然而她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既然她想要更美味的菜肴,就必须要花数十倍的时间去烹饪,她想要的是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而不仅仅是靠着童年的一点交情去绑架他。
当然,这话说出来王大壮也不会懂。
出于某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奇妙心理,宁嫣然望着天叹了口气,对着一脸茫然的王大壮摇了摇手指,“这是秘密,你要是见了他,可不许出卖我。”
因为还要开车回家,宁嫣然没喝酒,开车绕着镇子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老宅门口。
买下房子的人已经回了家,宅子里灯火通明。
望着透过光的窗口,宁嫣然扬着头,神情怅然。
这种心情,和当年搬家的时候又不太一样。
宁嫣然咂了咂嘴,原来她已经到了伤春悲秋怀念往事的年纪了吗?
很好,说不定很快她就可以融入集体大跳广场舞了。
不过她特别有素质,她可以戴耳机!
宁嫣然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最终还是抿着唇,拾级而上,按响了门铃。
半分钟之后,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姐姐,你找谁?”
宁嫣然向来讨小朋友喜欢,她蹲了下来,对着小孩招了招手,笑眯眯的塞了块糖给他,轻声问道,“你家里人在家吗?”
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手心里的糖,纠结了好半天,依依不舍地还给了她,“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宁嫣然轻眨右眼,比了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手势,又在嘴巴上拉了拉链,示意他保密,“姐姐怎么是外人呢?姐姐以前就住在这里的,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你。”
小孩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手心里攥着她给的奶糖,眼馋得不得了,乖乖点头,“姐姐你问。”
用一块糖就成功诱拐了天真纯洁的小朋友,宁嫣然笑得眼睛弯弯的,十分得意,“姐姐想问你,你们家在这里住了几年了?”
本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基本原则,小孩有问必答,伸出几根胖乎乎的手指头,又觉得不够,于是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十年了!”
十年?
宁嫣然愣了一下,掐指一算,不对啊,她家搬走了十二年,那之前呢?之前的人家住了两年搬走了?
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这家的大人回来了。
女主人面对她的问题,笑得十分淳朴,“哦,我家孩子只能数到十。”
再多,再多就只能当众脱鞋了。
得知她就是之前的住户,女主人想了想,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招呼她一起进了门。
“差点忘了,之前一直有人在往这个地址寄信,一个月两封,寄给一个叫‘宁月’的人。”女主人走进储物间,翻出一个年代感十足的大箱子,结果没抱稳,“砰”的一声,沉重地砸在了地上,灰尘飞扬。
“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宁嫣然张了张嘴,声音发涩,“……没。”
“那就好那就好。”女主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就是这个‘宁月’吗?”
宁嫣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蹲下来准备拆箱子。
女主人连忙拦住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语气很坚决,“你能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吗?要是认错人就不太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宁嫣然。
这小姑娘穿着打扮都和他们这种小镇上的人不一样,一看就是城市里来的姑娘,不像是会骗人的,何况是为了一箱子信件。
这种东西,除非是本人,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是一箱子废纸而已。
宁嫣然觉得有道理,下意识去掏身份证件。
女主人脸色有些怪异,看看她的脸,再看看信件上的名字,有点紧张,“那个,名字,不一样啊。”
宁嫣然突然反应过来,和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之前改过名,不过我可以找人来证明我之前住在这儿。”
喝了一顿酒正准备睡觉的王大壮被拉出来当人证的时候还有点神情恍惚: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难道是在做梦吗?
做梦的王大壮嘿嘿嘿地笑了三声,“咣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