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栎的语调波澜不惊, 紧盯着唐飞羽面上每一处微表情, 但凡他流露出一丝怀念或者心虚或者深情,自己也许会撕破冷静沉着的伪装,将一切煎熬妒火朝着他倾泻而下。
但唐飞羽只是眨了眨眼, 茫然道:“什么李虎啸?我都不识得, 与他永结同心作甚?”
装得真像。
虞栎被他噎得不痛快,甩开简牍,右手捏起唐飞羽的下颌凑近他:“唐十二,你在这时候卖傻有什么用?孤倒没想到你经历竟然如此丰富,连定情信物都还留在手边上。若是以后又多出个甚么周狼嗥、吴熊咆, 孤倒是一点都不会奇怪了。”
唐飞羽被他好一番嘲讽, 也有些气上心头:“琅桓,我与这李虎啸确实没有过往,那句话真是开玩笑, 你可会信?”
虞栎反复确认着他的眼神,心中的天平稍稍朝着唐飞羽这边倾斜下来,语气不自觉软化:“当真?”
唐飞羽咬了咬后槽牙,将虞栎捏着自己的手抓下来, 俯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我可从未与那李虎啸这样做过。与你相识两年,你竟是如此不信我——”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被虞栎往前一拉, 所有未竟之语都消散在两人唇齿间。
唐飞羽半跪在桌案上, 为了稳住身体不得不撑着虞栎的肩膀, 却被他用力攫住了嘴唇。吻到动情处, 他甚至觉得身子都酥了半边。
一吻结束,唐飞羽从桌案上挪下来,被虞栎搂住腰整理发鬓衣襟。
虞栎平复了躁动,揉搓着他的耳垂对他说:“往后去我府里住可好?”
唐飞羽还有些余怒未消,嗤笑道:“使不得,旁人若是觉得我以色侍人,弹劾我惑主媚上,可不得辱了大王一世英名。”
“……”
虞栎沉默一会儿,竟有些失落:“也罢,你愿意每旬来见我两次,我便欢喜了。”
不得不说,虞栎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戳中唐飞羽心尖上的痒处,看着他家大王这副模样,他一时昏了头道:“秋收结束后,每周去你那待几日也不是不可……”
“甚好。”
那人面色瞬间转晴,眉眼间都是暖融笑意,将一束鬓发挽在他耳后,一举一动既自然又旖旎。
我错了,唐飞羽想,有资格以色侍人的不是他,是虞栎。
即使李虎啸这人的身份到最后都没有揭开,两人也默契地不再提及。
唐飞羽是完全不知该怎么提,他既不好将穿越的时期泄露,也不愿用虚假的借口去欺骗虞栎;而虞栎已经快要将人忽悠到自己窝里去了,又怎会提出来破坏气氛?
他们的感情突发问题在高高抬起又轻放下之后,虞栎与他说起正事。
便是匈奴老单于已经将浮株勒落送出王庭赶往长安,约莫冬季之前便会抵达边塞关口的事情。
“他们南下应当是会经过蓟门关。你与那终武说一声,待到我这有了消息,便让他去关外蹲守着。只要浮株勒落没有入关,不论他何事报仇我都不会插手约束。”
虞栎简单描述了信报中浮株勒落一行南下的计划路线,又将自己对四王子反常举止的推测说出来:“浮株勒落本就不是善茬,他抱着屈辱恨意入关就是个巨大的隐患。那四王子若真设计叫他死在长安,不光是我们与匈奴会结仇,质子出事也有损大炎威势。”
“论计谋,我可真是甘拜下风。”唐飞羽听他条理清晰地分析局势,安排解决方案,既放眼全局又兼顾到了他这边的私人恩怨。不由轻声感叹道。
虞栎听着心上人的赞扬,内心熨帖,反问道:“若我早先便与你相识,你可还会随便与人说着永结同心的玩笑话?”
“琅桓,我可求你了,”唐飞羽丧气道,“回头我给你送一百件礼,全刻上永结同心,你要多少有多少。忘了这件事儿成不成?”
一百件,那可不就廉价了么?
虞栎不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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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深秋时,他今年新种的棉花田已经开始全面采收了,这次收下来的棉花预计能有三四百斤。其中一半已经被胡户曹买去了。剩下的虽然不算太多,但用来做棉衾棉衣,用以前期推广应当是足够了。
夏季有少量棉花吐了絮,他便拿着棉絮去织绣坊找了许多有经验的织工,问他们可否改造原先的纺织机以适用于棉絮材料。
几乎所有人都犯了难,在他重金的诱惑下摸索了三四个月,终于勉强造出一台可以两人合用的纺纱木机,至于织棉机改造起来并不难,反而比纺纱机先制好。
他本以为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纺织机器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在他建起几间棉纺屋,找了些募工进来弹棉絮纺纱后,先前坊市里有个二十出头的织娘带着一台小型的纺线工具找上了他。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工匠龚辛。当初改造连弩时唐飞羽便对他有了较为深刻的印象,这是个挺有天赋的匠人。
龚辛虽然久未见他,但一直听着城中人对唐飞羽的议论,内心依然十分敬佩他,行礼后指着那织娘介绍道:“唐大夫,这是内子,她先前在织绣坊做工时听闻唐君想造纺棉器件。我们夫妇尝试良久,近日来终于制成一种可一人操作的纺机,您可愿瞧瞧?”
“当然。”这可算是意外之喜,唐飞羽赶紧让终武帮忙将织机搬进纺纱间,拿了棉花给织娘,看她稍有些生疏地操作着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