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
任雨泽就发现了,市委里面的很多人即便手机响成炸弹,也不会有人提醒,屋里人多的,接听电话会说一些暗语,挂着长或者主任头衔的一人一个独立的办公室,手机贴在腮上,说着的是“怎么了小花猫,又谗了?”这是冷了老情人或新情人如胶似漆的口气。《纯文字首发》
任雨泽虽然不是如此,但这样的不熟悉的号码,他还是会犹豫的。
但电话却一直像个不停,让任雨泽不得不接:“喂,你哪位啊,找谁。”
要是认识的号码,任雨泽会很快报出自己的名字,但这样的号码,他想先听听。
“任书记,是我,洋河县的林逸啊。”
林逸?任雨泽一下就坐正了身体,这到很有点意外,任雨泽忙说:“林逸啊,哈哈哈,怎么换了个号码,差点不接你电话了。”
“嗯,我手机没电了,这是秘书的手机。”
“奥奥,你最近还好吧?”
对面林逸说:“我在赶往省城的路上,首先对任书记表示祝贺,在一个想晚上见个面吧?就不知道任书记方便吗?”
任雨泽却突然的有了一个感觉,觉得这个时候林逸到省城,或许是有目的的,而她来找自己,也许不单单是为了诉诉旧情,因为对林逸来说,现在是个很敏感的时刻。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所有官场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紧张起来,毕竟一个人的机会不是经常可以遇到的。
任雨泽想了下说:“你走到什么地方了?”
“今天开会忙,所以走的晚,离开临泉市几十里了,估计再要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任雨泽觉得自己应该直接一点,和林逸不用绕弯子:“你是不是准备来省里活动县长?”
林逸绝没有想到任雨泽会这样问,她一下愣住了,说真的,她确实是想来找找关系的,在省城市委,她还是有几个朋友,但这些人由于身份的限制,未必能帮上她多少,所以她就想到了任雨泽,现在的任雨泽已经是省委常委了,自己找找他,比谁都强,而且也是好久没有见任雨泽了,林逸还是有点想法的。
“任书记,你也知道这事情了。”
“是啊,我无意见听说的,所以问问你,是不是冲这个来的。”
“嗯,有这么一个意思,不过也不好为这事惊动你,主要想去看看你。”林逸有点嗫嚅的说,对任雨泽这个男人,林逸是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总是很飘忽,他的想法,他的考虑根本都不是自己可以猜测的,她更怕随着任雨泽地位的提升,在这些问题上会是另一种态度。
任雨泽点点头,觉得林逸还算诚恳,就说:“如果是为这件事情而来,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既然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肯定没有袖手旁观。”
那面的林逸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了,她应该是很激动,没想到远在省城的任雨泽依然没有忘记自己,从他的话中也清晰的表明了,他已经帮自己把这事捋顺了。
好一会,林逸才说:“谢谢任书记,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你?可以吗?”
任雨泽下意思的摇摇头说:“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乱跑,等过了这段时间,顺道办事的时候来吧,我一定热情的招待,你看好吗?”
林逸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了,现在自己正是风头浪尖上,到省城会很敏感,会让人猜想的,万一露出什么破绽,白白的浪费一次机会不说,还给任雨泽带去麻烦。
“嗯,那行吧,我这就返回去,谢谢你。”
“不用这样客气,放心的工作吧。”
任雨泽有点感慨的挂上了电话,想到当初洋河的事情,想到那次醉后的夜晚,自己和林逸的一段缠绵,任雨泽现在自己都感到有点荒谬。
他摇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有转到了下一步的北江市的人事调整上去了,不过任雨泽觉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自己对北江市的了解还不够。。。。。
不过,还没到人事调整,任雨泽就迎来了一次巩固地位的绝好机会。也就是那次会后的第三天吧,任雨泽办公室来了位非常特殊的客人,这个人就是车本立,人称“立哥”。
车本立在北江市也算得上个数一数二的人物,光他的身份就有好几个:北江市远通路桥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北江市在水一方广告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北江市骨科医院最大股东,连续多年的北江市优秀企业家、知名企业家等等。
早些年车本立看房地产赚钱,又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投石问路地在外地开发了几个小楼盘,房子居然全都售出去了。去年得知北江市要开发南、北新区,他又在北江市两侧动工开发起了占地面积最大的楼盘“北水花苑”,并扬言要把“北水花苑”打造成北江市占地面积最大、建筑面积最多、绿化面积最广、小区管理最规范、生活环境最宜人的小区。
由于他的身份多,自然钱也多,车本立自己一辆7系宝马,妻子一辆现代跑车,至于有多少房产有多少存款,那恐怕只有车本立自己知道了。
一个人头衔多、又有大把的钞票,自然也就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在市里,他是市委们、市政府领导的座上宾,到了村里,他又是村书记、村长的座上宾,可谓是大小通吃,黑白两道都很有面子,有了社会地位,包揽工程就容易多了,就拿北江市的村级公路硬化来说,至少有1/4的工程落入了车本立的手里。
但车本立并不满足。他一直希望头上能再多一个头衔,即北江市人大代表,但却总不如愿。连续被确定为正式候选人,公示时都被选民联名给搅黄了。理由很简单,车本立是多次入狱的刑释人员,一次因为打架斗殴入狱五年,出狱后没多久因调戏并打伤一个ktv女服务员再次入狱一年。
没能选上人大代表,一直是车本立心中的一件憾事,每每人大会召开之际,车本立就万分地感慨。不过,车本立并没有死心,他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和别人代表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入北江市人民代表大会会场的。
这次车本立来找任雨泽,不是为了人大代表的事,他去找任雨泽有两个目的,一是拜会拜会这位新上任的市委书记,摸摸新书记的性子,为以后搞好关系打下基础。二是想了解些北江大桥的情况。
这是块肥肉,早在去年他就蠢蠢欲动了,现在又听到风声说北江大桥要重新设计,增加投资,他就更想咬下这块肥肉了。
虽然他在北江市很有面子,但要见任雨泽却是费了些周折。接连找了三次都没见着任雨泽的面,不是任雨泽不见他,而是任雨泽确实有公务缠身抽不出时间。
当然了,上任也有一段时间的任雨泽对这个车本立在北江的地位也是知道的,车本立跟省市的一些领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任雨泽也是有所听闻的。
所以,当今天车本立来找他,任雨泽不可能拒之门外的。
这个车本立是个不简单的人,没什么文化,但却非常精明,也非常细心。见了任雨泽,闭口不提北江大桥的事,他不想一见面就让任雨泽认为他是奔着工程去的,所以见了任雨泽后,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给任雨泽留了张名片就匆匆告辞了。
从进门到离开,不过短短3分钟,但就是这3分钟时间,他记住了一个细节——新任市委书记办公桌对面的墙上那幅字是新挂上来的。
他敢肯定,任书记肯定是非常喜欢这幅字的,而且,他有种预感,这幅字里,一定暗藏着任书记的某种情愫。他试着读了读那首诗,无奈识字不多,根本无法通读全文,他便记住了诗的题目,打算回去请人帮忙译解。
车本立要找的解诗人是宫老先生了,车本立好宫老先生的关系不错,虽不是至交,但也是常打交道的。见了宫老先生,车本立把诗名一说,宫老先生就皱着眉头问他这首诗是不是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看到的。
车本立当即明白了,任雨泽办公室挂的那幅字就是出自宫老先生的手。他有些奇怪,这个宫老先生怎么会给新任的市委书记题字呢,他可是一向很少给官场中人题字,尤其是高官。
原来的老市委曾想要宫老先生的一幅字,他都拒绝了。老书记让车本立代求,也被他拒绝。
“宫老,任书记办公室的那幅字是你写的?”
宫老先生点点头。
“您不是一向不给官场中人题字的么?这一次怎么?”
宫老先生说:“我确实是不想题的,但一个朋友为任雨泽开了口,我也就只好从命了。”
宫老先生说的那个朋友,车本立当然心知肚明,那就是文秘书长,他们两人可谓是忘年之交,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说服宫老先生为领导题字的。
“宫老,我去见任书记的时候,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这幅字。我在想,这幅字是否另有深意呢?您对古诗词有研究,所以特地过来请您帮我解解。”
“这诗确实特别。但不是古诗,应该是任书记自己的诗,他自然是有所用心的。诗的原意我也就不说了,我给你点提示吧。你是聪明人,回去慢慢琢磨吧。”
说毕,提笔在纸上写下这么一首诗:一纸任命赴北江,人地两疏步艰难。。。。。
宫老先生放写完,车本立已经明白了诗意的大概,当即从皮包里数了1000元放在写字台上,说:“我懂了,谢谢宫老指点。”
宫老先生拿起钞票追到巷口,可车本立的车子已抛下一缕青烟扬长而去。
此时任雨泽也正坐在车内,身子向后靠着,闭着眼睛想着心思。他们正在赶往省政府。
秘书小刘坐在前面,奥迪a8轿车汇入了街路的车流。尽管外面已是依然的寒冷,可是车内的空调却制造了一片温暖如春的天地。虽然因为视角的原因,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小刘,一时间还无法看到任雨泽的表情,但是,他能够感受到,此时这位霸气十足的年轻高官,一定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小刘啊,你觉得车本立这人怎么样?”
小刘闻声一回头,却见任雨泽依旧闭着眼睛,就说:“没怎么接触,还不好下结论。但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很多人说他为人有些霸道,但对朋友还是很仗义的。交际圈很广,从市、县、乡镇各单位各部门他几乎都有熟人,就连省里,他也认识不少领导。”
“奥,跟杨市长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吧,他是北江市的知名企业家,和市里的领导关系肯定是不错的。不过,比较而言,车本立和过去的老书记走得近些,这几年云书记来了,他好像没拉上关系。”小刘说。
任雨泽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小刘还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给任雨泽做个清楚的介绍:“从车本立的交际特点来看,他好像更注重跟一把手搞好关系,对二把手三把手的交际好像不是很重视。”
“很现实的一个人。”任雨泽说道:“跟易局长,李局长他们呢?”
“关系也不错,他是做房地产开发和路桥工程的,少不了和这些部门打交道,任书记,他来找您,估计是为北江大桥的事吧?”
“估计是吧,不过他没跟我谈这事。挺精明的,在入正题之前知道先做些铺垫。”任雨泽笑笑,不过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对生意人的这种伎俩,早就见怪不怪了。
说话中,任雨泽的车子驶进了省政府大院,半个小时前,他给韩副省长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情需向他汇报,韩副省长告诉他,他马上要随省里的考察团去香港考察,一周之后才会回来,要任雨泽有事等他回来再详谈。
一周的时间,任雨泽哪里等得了,北江大桥是用老方案还是用他的提出的新方案建造,这几天就得定下来,不定下来,其他筹备工作也无法跟进,更重要的是,这事拖得越久,不明真相的人就会误以为他拗不过杨市长的势力,那他在北江省的局面就更难打开。
任雨泽就把事情说很很迫切的样子,韩副省长同意等他半个钟头。
一见面,任雨泽就客气的说:“韩省长,不好意思,耽误您宝贵时间了。”
他带着歉意把预先准备的资料递给韩副省长,这是一份是关于把北江大桥建设成北江标志性建筑的设计图和工程预算资料,一份是前几天北江市就北江大桥专题会议的会议记要,还有一份是他亲手撰写的《关于把北江大桥建设成标志性建筑的可行性分析》。
韩副省长接过资料,随便翻了几下,说:“我要出发了,这些资料我带去路上看,看完后打你电话。”
任雨泽看了眼手表,自己和韩副省长真正说话的时间还不到5分钟。
但人家本来就忙,先让他看看资料再说吧,任雨泽又准备到苏省长那里去坐坐,至少给他也通个气,不要当跟前在他这里挡住了。
不过上楼一看,苏省长却不在,问了一下办公厅的干部,说苏省长外出检查工作了,任雨泽只好作罢,返回了市委办公室。
按现在任雨泽的设想,第一步要在北江市形成一个统一的思路,第二部就是要让省里同意修改这个方案,因为前一个方案省里已经是通过了的,现在就有了难度,而省里要通过,那也先要得到几个相关厅局和分管交通的韩副省长同意,当然了下一步肯定还要苏省长或者李云中点头,事情才会成。
现在任雨泽最担心的就是苏省长这一关了,不得不说,目前的北江市大桥方案已经演变成了一种任雨泽和杨喻义角力的工具,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管是任雨泽,还是杨喻义,两人都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了,谁的方案通过了,也就预示着谁在北江市具有更大的权利份额,当然,这个份额是一个综合实力的对比,不是单纯的职位高低。
基于这个观点,任雨泽也必须要考虑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自己和杨喻义的角力中,会不会出现第三方的牵制,而这个第三方也极有可能是苏省长了,因为谁都知道,杨喻义的后台就是苏良世。
同时,任雨泽还要考虑到苏良世对李云中的影响,如果这两个北江省的大佬都形成了一致的想法,自己这个方案想要通过就有点问题的。
单单是杨喻义带着北江市那一堆手下,任雨泽并不太畏惧,自己有北江市市委书记这个金字招牌在,就一定能制约杨喻义,但杨喻义肯定也会在这场权利的保卫战中奋力拼搏的,要是这样的话,他也一定会找到苏省长,这就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任雨泽决定,自己还是要提前坐坐李云中的工作,以免腹背受敌。
任雨泽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给二公子挂了过去:“李老板啊,最近工程进展怎么样?”
二公子一听是任雨泽的电话,就笑着说:“我修新屏市的路,和你北江市什么关系,你操那么多的心干什么?”
“嗨,你这话说的,不知道本人现在的身份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