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午,两人仍旧赖在床上,不肯起身。
苏轻鸢一遍一遍地用手指描摹着陆离的脸,目光澄澈,透着几分孩子气的欢喜。
陆离终于忍无可忍,攥住了她的手。
苏轻鸢有些委屈,瞪着眼睛抱怨道:“越来越小气了!”
“朕何时小气过?”陆离觉得有些委屈。
苏轻鸢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什么话来作答。
陆离拥着她,叹道:“你好像又瘦了,硌得我骨头疼。”
苏轻鸢用力在脸上捏了一把,皱眉:“没有瘦啊,我每天都吃好多!是你自己瘦了吧?我还没抱怨你硌得我骨头疼呢!”
陆离低下头,在自己的胳膊上捏了捏,苦笑起来。
苏轻鸢替他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问:“你做什么这样愁眉苦脸的?是觉得我讨厌么?”
陆离叹了一口气:“如今你虽然回来了,可是那贼人却没有捉到,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抓到你,如今却又这样轻易地把你丢在密室里,我猜不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苏轻鸢眨眨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陆离看到她的反应,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竟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阿鸢,当时贼人逃走的时候,为什么既没有带你走,也没有杀你?”
苏轻鸢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道:“她说我不听话,不好带走,不如杀了的好。可是小李子替我挡了那一刀……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们抓你做什么,你知道吗?”陆离追问。
苏轻鸢想了许久才道:“她说你是我的仇人,要我帮她毁掉南越,杀掉你。”
“所以,他们其实是故意把你留下、故意让我找到你的。”陆离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苏轻鸢茫然地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陆离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地推演了一番,忽然勾起唇角,冷笑起来。
苏轻鸢见了,心里有些害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离以为她冷,忙将她搂过来,又重新掖了一下被角。
“我不会害你的,你不要杀我……”苏轻鸢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陆离随手在她头顶上拍了一把:“我何时说过会杀你了?贼人想利用你来害我,这个算盘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杀我,阿鸢也不会的。”
苏轻鸢转了转眼珠,抿嘴笑了。
“皇上,程世子求见。”小路子在外面低声禀道。
陆离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苏轻鸢:“你想见程昱吗?”
苏轻鸢想了好一会儿,疑惑地问:“程昱是谁?是坏人吗?”
“不是,他是咱们的朋友。”陆离专注地观察着苏轻鸢的脸色。
苏轻鸢有些不信:“如果是真的朋友来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陆离笑了:“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苏轻鸢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点了点头。
陆离心情大好,立刻披衣下床,向外面叫了声“请”。
程昱在屏外行过礼,急问:“我听说鸢……她回来了?”
陆离转到外间,淡淡道:“阿鸢确实回来了。不过,你是听谁说的?”
程昱立刻露出喜色,搓着手道:“是段然说的——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很好,不劳你挂心。”陆离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程昱还要追问,又怕陆离不悦,一时有些为难。
苏轻鸢胡乱把衣裳套在身上,从屏后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陆离的怀里:“你说他是咱们的朋友,为什么又对他凶巴巴的?”
陆离随手揽住她,笑道:“你听错了,我并没有‘凶巴巴的’。”
苏轻鸢将信将疑,又看向程昱:“多谢你惦记我。我还好,并没有受什么伤。”
程昱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苏轻鸢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挂在陆离的脖子上始终没有撒手。
陆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回去歇着,我和耀之还有话说。”
“你们好好的说话,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就在这儿坐着,又不碍事!”苏轻鸢很不情愿。
陆离并不打算勉强她,程昱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了。
迟疑片刻之后,他微微躬身,向陆离郑重地道:“微臣有要事禀报,请皇上……移步御书房。”
陆离见他神色郑重,便安抚苏轻鸢道:“你乖乖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一定要走吗?”苏轻鸢噘起了嘴,一脸不情愿。
陆离点了点头。
苏轻鸢“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地剜了程昱一眼:“坏人!”
程昱的脸色很难看,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
最终,苏轻鸢气冲冲地回到了床上,陆离和程昱一前一后出了养居殿。
程昱却也没打算去什么御书房。
刚刚出了养居殿,他便站定了脚步,神色惶急:“长离,你有没有觉得她……不太对劲?”
陆离板起了面孔:“你想说的‘要事’,就是这个?”
程昱迟疑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陆离冷笑一声,昂首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阿鸢——你不会明白的。”
程昱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短暂的迟疑之后,他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你真的确定她……是真的‘她’吗?”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个阿鸢是假的、是旁人冒充的?”陆离面露嘲讽。
程昱有些为难,许久才道:“是真是假,你当然能分辨出来,可是——昨日我到南街那边走了走,看见了几个不太对劲的人。他们的装束虽然与南越富家子弟无异,说话却不像京都口音。我特地找借口同他们攀谈过,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只怕十有八九是西梁贵族子弟。”
“这跟阿鸢又有什么关系?”陆离皱眉,若有所思。
程昱急道:“若没有关系自然最好,可是万一……”
陆离靠着柱子站定,淡淡道:“只要她是阿鸢,就算有关系也无所谓。”
程昱怔住,许久无言。
陆离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神色有些复杂:“你把刚才的话说完吧。”
程昱反倒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陆离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朕只是想知道他们在耍什么鬼花招,希望能知己知彼而已。至于阿鸢,朕绝不会对她有半分芥蒂。”
程昱闻言只得说道:“西梁使臣总有十多天才能进京,如今在京城的茶楼里却出现了西梁人,这件事绝不寻常!先前你提到过,劫走鸢儿的人曾试图威胁你伏击北燕使团——南越若与北燕开战,西梁就是那个得利的‘渔翁’!所以,这整件事会不会是西梁人所为?”
陆离细细地想了想,似乎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毕竟,单凭念姑姑一个寻常宫女,实在不太可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西梁……那是一个勇武好斗的民族。南越宫城地道的秘密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呢!
陆离缓缓地攥紧了双拳。
南越不好战,但是——西梁百里家的人,当真以为南越软弱可欺吗?
“皇上!”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咚”地一声跪下了。
“怎么回事?”陆离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小太监抬起头来,急道:“贵妃娘娘昨夜受了点惊吓,后半夜就发起了烧。因不敢打搅皇上,只叫太医过来开了两副安神的药,没想到烧得越来越厉害,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
“惊吓?”陆离有些不信。
静敏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情会让她受到‘惊吓’?
小太监急急地解释道:“昨夜金甲卫闯进毓秀宫,在寝殿的屏风后面找到了地道的入口,甚至还在洞口处发现了新鲜的脚印……贵妃娘娘总疑心有人从那洞口进出,一来二去的,就吓得有些糊涂了……”
他话音未落,陆离已转过身,快步往毓秀宫的方向去了。
程昱目送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养居殿内,苏轻鸢闷闷地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落霞忙过来劝她:“皇上是一国之君,政务一向繁忙的。娘娘别急,等正事办完了,皇上一定会马上回来陪着您的。”
“真的吗?”苏轻鸢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