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回到相府中, 一边派人去请京兆府尹蔡和一边将金福山唤来,问:“有没有孟槐序的消息?”
金福山道:“还没有。”
赵枢眉头紧皱, 在房中徘徊片刻,停住,抬头对金福山道:“赶紧加派人手去找, 吩咐下去, 一旦发现孟槐序, 立刻就地扑杀,决不能让他活着落入官兵手中。”
孟槐序失踪不久, 先是听闻兖州事变钟羡落入赢烨之手,后又出了海萍这档子事,他要再不明白这孟槐序到底是谁的人,他便真是个傻子了。
小皇帝抓了海萍, 明面上看是逼他去治水, 实际上不过就是不想让他插手兖州之事而已。但是,当初若非钟慕白处处针对时时相逼, 他又怎会求贤若渴至疏于防范,以至于招揽了孟槐序这样的细作入府?
钟羡,钟慕白的独子……这等让钟慕白断子绝孙的大好机会, 他岂能白白辜负?
当日傍晚,赵宣宜枯坐在慈元殿内殿窗下, 眸光涣散地看着外头那丛芭蕉。
昨天看还明艳如霞娇嫩如玉, 不过一天时间, 居然已经开至荼蘼。
赵宣宜觉着自己这一辈子, 与这芭蕉相比,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娘娘,该用晚膳了。”秀樾从外头进来,低声道。
赵宣宜恍若未闻。
秀樾迟疑了一下,复又低声劝道:“娘娘,陛下英明,今日之事他总会查清楚确实与娘娘您无关的。您多少用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赵宣宜垂下眸子,道:“你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秀樾见状,只得行礼退下,结果还未走出内殿,便听外头传来张让一声“陛下驾到——”。
赵宣宜愣住。
秀樾倒是喜形于色,忙过来扶着赵宣宜道:“娘娘,陛下来了,快去接驾吧。”
赵宣宜吃不准慕容泓此时过来是为何事,心中忐忑地出去接了驾。慕容泓一言不发,径直来到内殿,屏退跟进来的宫女太监,独留了赵宣宜在殿内。
慕容泓站在窗口面向窗外,赵宣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窗外暮色渐浓,而她的心,也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渐渐变得静如止水。
“自幼没有母亲关照,丞相虽一直身居高位,出身却不高,你身为他唯一的嫡女,平日里在人际交往方面,压力不小吧?”良久,慕容泓终于开口道。
这个话题完全出乎赵宣宜的预料,她怔了一怔,猛然恐慌起来,因为她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将她这些年苦苦拼凑起来的华丽盔甲全然击碎。
“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轻视过你吗?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你?平时聚会,就算众星拱月,你也能从中体味出低人一等的卑微和格格不入的孤独来,是不是?”慕容泓回过身来,看着赵宣宜。
将夜未夜的黯淡暮光中,她一张脸苍白如纸。
慕容泓背靠着窗沿,脸上仍是那副温淡的表情,接着道:“但是当你嫁给朕,当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夫人小姐因为你是皇后而跪伏在你脚下时,往日那些不合时宜的卑微和孤独,便统统化作了风光与快意。这是你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做人上人的真实感觉,你迷恋这种感觉,你知道,要长久地享受这份荣光,你就不能失去如今的地位。所以,你需要一个皇子,一个实力雄厚、将来足以将你所生的皇子捧上皇位的母族。你唯独不需要朕。”
“不是的,陛下……”
赵宣宜听到此处,急欲开口为自己辩解,慕容泓抬手制止她,道:“若想解释,先从那侍女海萍之事解释起。她入宫不足两个月,你便能放心让她单独为朕准备补品点心,你将朕置于何地?”
“妾考验过她的,妾……”
“即便她通过了你的考验,那也只是你的考验,你能代表朕?”
赵宣宜哑口无言。
“果然这人一有了欲望,就容易鼠目寸光么?当初让朕选为皇后的你,可不像如今这般冲动鲁莽举措失宜,你在急什么?”慕容泓问。
急什么?自大哥死后,她便再没了安全感,只觉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再加上发簪中发现的麝香又证明太后对她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她只是想有个依靠,有个奔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利欲熏心,夫君薄情寡义,她两个都靠不上,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子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