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虽是做了这轻浮之举, 但毕竟不是那浪荡惯了的人,是故被长安这一点破, 顿时便耳尖发红,却强撑着颜面道:“是又如何?”
“啧,不过是我用老了的招式,没新意。”长安摇头叹息表示嫌弃。
慕容泓愣了一下, 刚欲问她用这招式调戏过谁,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长福换了茶回来了。
进了内殿,长福抬头一看发现长安也在, 一时有点发傻,原因无他,方才他一直在外殿, 并不曾见长安进来。不过在慕容泓身边呆了这么久,耳濡目染的, 此时的长福也再不是当初那个木鱼脑袋的长福了,是以他非但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他还知道不该看的不要看,于是放下茶盏后他便找个借口又退去了殿外,并且顺手将内殿的殿门也关上了。
长安:“……”
“连长福都察觉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长安哀怨一刹,马上抬起头严肃地对慕容泓道“陛下, 奴才的宅子看好了, 奴才明天晚上可以不回宫吗?”
“可以, 不过你得替朕办一件事。”慕容泓这回倒是好说话。
“什么事?”
“朕需要赵合身上多一枚胎记。”
长安皱眉,道:“这个有点难办啊,即便是刺青,要刺得让人分不清是胎记还是纹身,也相当困难,除非不细看。”
“要细看的。你不必担心,你的任务只是劝说他去纹这样一个胎记,且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慕容泓道。
长安眼珠一转,回过味来,看着慕容泓奸笑道:“陛下,你够坏的啊!”
慕容泓负起双手,淡淡道:“比起他们加诸于朕身上的,这算不了什么。”
“可是,太后会因为一个刺青就怀疑赵合不是她生的?会不会适得其反?”长安有些怀疑。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操作。”慕容泓看她一眼,伸指捻揉一下她轻皱的眉头,笑道“放心,朕都安排好了,你配合这一下便好。”
长安看他笑容隐有春情荡漾之势,忙道:“今日我在外头遇见一人,是赢烨那边的。”
慕容泓眼中原本已经泛滥的桃花色顿时便潮汐般退去,他问:“来找你的?”
长安点头,道:“但是我怀疑那人并非是赢烨所派,而是孟槐序所派,所以我让嘉容写了封信给赢烨,我自己也写了封信附在后面,告诫他不要让孟槐序插手这件事。你寻个由头派人将这封信亲手交到赢烨手上。”
慕容泓有些不悦,道:“何必费这功夫,你便不理他,他又能如何?”
长安默了一下,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得实话实说:“他知道我是个女人。”
慕容泓震惊,她刚回来那会儿向他说起她在益州的经历时,可没有提到过这一点。
“怎可能?你自己告诉他的?你说他就信……”慕容泓话说一半,面色骤变,说不信的话,自然还有别的办法让他相信。
他心中陡然冒出一股足以燎原的火气,却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旁人,扭头就朝外头走去。
长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他,问:“你要去看他的女人?”
慕容泓不回头,只道:“朕稀罕?放手!”
“既不稀罕,你做什么去?”长安不想连累嘉容,死拽着他不放。
“朕叫褚翔带人去围观!”他郁愤难平道。
长安:“……”
“男人故意为难女人,很没风度。”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劝说他。
“又不是朕的女人,何必对她讲风度。”慕容泓不为所动,还是想挣开长安的手出去。
“我不希望你这样做。”长安说完,放了手。
慕容泓袖子得了自由,倒不急着走了。他回身看着长安:“为何?”
“在整件事中,嘉容有什么错?错在嫁给了赢烨,所以就要代他承受这一切?折磨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就能保住你我的体面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若不在意我对你的看法,尽管派人去好了,反正你是陛下,你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长安侧过身不看他。
慕容泓瞧她置了气,心头的火气先是失了三分势头,冷静下来想想,既然赢烨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他再故意为难嘉容,的确是有害无益。只不过想到赢烨那厮居然看了长安……慕容泓深吸一口气,想着将来反正是要杀了他的,遂将心头那点火气暂时全部压住,反过来扯着长安的袖子道:“何必这般自谦,你不就拦得住么?”
长安斜他一眼。
慕容泓有些心虚,却厚着脸皮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拉近一些,低声问:“现在跟朕说说看,你对朕是什么看法?”
“要说话便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长安自他手中一把抽出袖子,顺便凶他。
慕容泓想了想,道:“既然已经不成体统了,那就干脆更不成体统一些吧。”言讫嫩红的唇角一弯,仗着体型优势就把长安困到书架与墙壁的夹角中去了。
……
亥时初,钟慕白回到赋萱堂,推开主卧的门。钟夫人卸了钗环坐在灯下,听得门响,一抬头,双目灼灼。
钟慕白步子顿在门槛外,道:“啊,我忘了个东西在书房。”说着转身便欲离开。
“你给我回来。”钟夫人起身迈着小碎步冲过去将他扯进房中,关上门道“一看到我便都急着落跑,儿子这样,老子也这样,我就那么招人烦?”
“你不烦,就是整天把羡儿的亲事挂嘴边有点烦。”钟慕白见走不脱,便在桌旁坐下道。
钟夫人本来正给他倒茶呢,听到这话那两条原本温婉的柳叶眉顿时便挑得有些破坏形象。
“你还好意思说烦,可着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啊?这都二十了,别人家的儿子这岁数孩子都有两个了,你倒是一点不着急。”钟夫人放下茶壶埋怨道。
“东西呢,贵精不贵多,子孙更是如此。”钟慕白端起茶杯淡定道。
钟夫人被钟慕白话语中的损意噎了一下,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被转移了注意力,继续道:“话虽如此,但若连成亲都无意,那也太不像话了吧。”
“你这整天唉声叹气坐立不安的,单单只因担心羡儿无意成亲?”钟慕白抬眸看她,目光一贯的沉静犀利。
在这样的目光中,钟夫人便如一只被戳破的鱼鳔般委顿下来,她道:“别人家的儿子十三四岁就知道和丫鬟瞎胡闹,我听着不成体统,担心自己儿子也这般,便对他严格管束。及至他十五六岁了,我瞧着他整天跟着先太子在外头舞枪弄棒招惹是非,又想叫他留在家里的时间多些,在这方面也就不再管束他。谁知先太子遭遇不测,他伤心了几年,这些日子好容易看着是走出来了,恰好这岁数也到了,可是……细想想,这从小到大,他好似从来就不曾在女子身上动过心思,府里也不是没有漂亮丫头,何曾见他多看一眼两眼的?今日他来找我,我跟他说起亲事,他又说‘不急不急’,他不急我急啊,所以我就跟他说若是他暂时真没有成家的念头,不妨先在房里放个人照顾他。你知道他回我什么,他竟然叫我不要瞎胡闹。我瞎胡闹,我不就担心……”说到此处钟夫人说不下去,拎起帕子来擦眼角。
“这小兔崽子竟敢顶嘴忤逆,看来是又欠敲打了。”钟慕白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