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最后还是被陈若霖搂着坐到了房里靠墙放着的一张罗汉榻上, 原因无他, 方才这小胡子一探头,长安就认出了他乃扬州吴王周平的世子周景深。内卫司中藩王一类的档案里有他的画像,虽说没有照片那样传神,但五官大体上还是相像的, 更别说还有那标志性的小胡子。
他一个藩王世子随意离开藩地已是违制,若还牵扯上别的事情, 比如说, 贩卖私盐, 那可就好看了。
而这样的事情是断不可能对着一个不明来历不熟悉的人谈的, 但是她的身份若是陈若霖的内宠, 一个在周景深看来完全受陈若霖控制的人, 那必将大大降低他的防备之心。
为此,她忍上这么一时半会儿,倒也无妨。
至于身边这个假公济私趁机揩油的男人, 听他今日所言他是特意来接她的,以后常在身边,还怕没有秋后算账的机会么?
许是陈若霖以前真的不玩断袖, 他这性向突然改变,到底是让周景深不大放心。见他搂着长安坐下, 周景深便让房中女子吹拉弹唱表演歌舞, 他自己则状似无意实则谨慎地向陈若霖与长安这边频投目光。
说实话这百花洲离扬州这般近, 光是私离藩地逛个妓院这样的罪名, 长安还真不大好给他上纲上线, 而他如今这般谨慎,却又恰从侧面证明他确实有问题。
难不成,她终是需要与这陈若霖逢场作戏一回?
眼前一群裸女翩翩起舞不堪入目,长安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不习惯可以不看。”陈若霖搭在她肩头的左手忽然捏了捏她的肩,紧接着头便低了下来,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公如此清瘦,是盛京的水土不养人,还是盛京的人不会疼人啊?”
陌生的男子气息温淡地扑面而来,所幸并不难闻。
长安觉着吧,既然都已经入了虎穴了,自己也不该一直这般屈居人下,知道的道她在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怂呢!
她弯起唇角,右手从后面绕过他的腰肢停在他右侧腰间,仰起头凑近他耳边道:“怎么?三日兄方才不是还说就喜欢我这样的么,这么快便嫌弃我瘦了?”
察觉她的手在自己腰间的动作,陈若霖愈发笑得眉眼生春,继续附耳道:“我倒确实不嫌弃,只不过听闻女子若是太过瘦弱,不利生养。”
见他这么快就漏了底,长安也毫无异色,只皮笑肉不笑道:“三日兄果然博闻强识无所不知。女子怎样会不利生养我不清楚,不过如何让男子不能生养,我倒是擅长得很呢,三日兄有没有兴趣一试?”
“这个我亦知晓啊,一个男子若是只与不利生养的女子欢好,自然也就不能生养了。公公如此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非但却之不恭,还万分期待。”陈若霖欢欣道。
第一次遇到嘴上功夫和无耻程度都与自己有得一拼的男人,长安那个不爽啊!加之手在他腰间摸索了半天也没能从他紧实的腰腹上揪出一块可供掐着旋转一百八十度的皮肉来,她就更不爽了。
无奈眼角余光扫见对面周景深目灼灼似贼地瞧着他们这边,她再不爽也只能甜蜜蜜地笑着,在他耳边磨牙:“你他娘的给我见好就收啊!”
陈若霖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比她更甜蜜蜜地对她附耳道:“公公尚未说好,我怎么收呢?”吐字的时候像是在对着她的耳朵轻吹热气,低磁的嗓音也越发勾人了。
长安想打死他的心情也丝毫不受影响,侧过脸附在他耳边笑眯眯道:“要说好还不简单?你听着啊,忠义将军你他娘的好肥的胆!”
陈若霖听她突然提起慕容泓给他封的官职,愣了一下,忽的乐不可支。
长安瞧着他笑得月牙深深,心中却明白自己提起这个封号,多半戳到了他的痛处。慕容泓封他为忠义将军时,她虽不在盛京,但事后却也知道他正是得了这个封号之后,才落马受伤卸下了攻打云州的主将之职。福州不愿受慕容泓驱使,但当时那种局势下,他们也不能毫无理由地撤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主将陈若霖,那么让他受伤不能上战场,无疑就成了最好的破局之法。无论当时他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改变不了他被慕容泓坑完又被自己家人坑的事实。
见他此番终于不再回嘴,长安憋屈已久的心里总算生出一种将敌人一刀斩于马下的畅快感来。什么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在她这里就是浮云啊浮云。
周景深见两人互相搂着喁喁私语,陈若霖又被逗得哈哈大笑,顿时耐心尽失,开口道:“三日老弟,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小倌儿身上没肉脸上有疤,还能得你如此欢心,想必定有其长处,咱俩换着玩玩如何?”
陈若霖好容易止住笑,搂着长安对周景深道:“你瞧我何时来与你会面身边还带人的?这个不换。”
“哎呀,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嘛。”周景深显然也是个越得不到越眼馋的货,见陈若霖不肯,他挥退房里的女人,加筹码道“就一次,我身边的女人随便你挑,下笔生意我再多付你一分抽成好了,如此总肯换了吧?”
陈若霖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在圆枕上,唇角翘起:“不换。”
“你你你……”
“周爷不必动气,小生的长处,并不在床榻间,十五爷不与你换,那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不想坑你而已。”周景深正不可置信地指着陈若霖一个劲地“你”呢,长安忽然开口道。
周景深没想到这当口这小倌儿居然敢擅自开口,当即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饶有兴致地问:“是吗?那你倒是跟爷说说看,你的长处到底是什么?”
长安不慌不忙道:“小生略懂相面。”
周景深闻言,脑中浮现出家里那些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一时倒是笑了起来,道:“是吗,那你给爷相个面,先说好了,说得准有赏,说得不准,可要罚。”他说着,便拿眼去看陈若霖。
陈若霖老神在在的毫无阻止之意,似是对这小倌儿的相面之术十分有信心。
长安见周景深瞟陈若霖,故意道:“若是说得准了,周爷您也不必赏我,我跟着十五爷什么稀罕之物没见过?一般东西我还瞧不上眼呢。若是不准……那是不可能的。”
“好,爷就喜欢你这样目空一切心比天高的……”
“咳!”周景深话刚说了半句,那边陈若霖就咳嗽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见一向放荡不羁的陈若霖居然也会露出这般醋态,周景深对长安也就愈发感兴趣了,他端起手边茶杯道:“你可以开始了。”
长安张口便道:“观周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悬胆口大容拳……”
“噗——”饶是父亲笃信道教,周景深自幼见惯了形形色色的所谓高人,但乍听到这般俗气得连他都能倒背如流的术语,他还是忍不住喷了茶。
长安面不改色,待他喷完了茶,继续以感慨的语气道:“一看周爷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呐!”
周景深:“咳咳咳咳!”十个“高人”有九个半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么?
“不过。”长安话头一转,停顿不语。
周景深挑眉:连这故弄玄虚的招数都一模一样,真是毫无新意啊!
“周爷印堂发黑双颧潮红,此乃大凶之兆,小生断言,若周爷三日内不速回本家,恐遇大难,轻则丢官,重则伤身呐!”长安一脸郑重地恐吓道。
话音刚落,人就被陈若霖给搂了回去。
有恃无恐的男人仗着体型优势将下颌抵在长安额侧笑着道:“你可住嘴吧,知道周爷是谁么,就敢这般胡说?”
长安不服气地挣扎着道:“我管他是谁呢,大道面前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