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郡王府。
韶亓箫跌跌撞撞地跑进存墨院,在跨过门槛时左脚绊右脚,若不是后头跟着的赵攸瀚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只怕他人会直接摔在地上。
韶亓箫与赵攸瀚两人,一人在殿中省一人在左监门卫,这两个的办公地点都在大兴宫内,报信的人要进宫去传消息给韶亓箫,反倒要先经过管着宫中禁卫的赵攸瀚。韶亓箫还是赵攸瀚亲自进宫去叫出来的。
也因赵攸瀚亲自去了,没有经过层层请示禀告,他们回来得反倒比太医还早。
赵敏禾已被送进了临时收拾出来的产房里。
虽还没有太医,陶卓也考虑周全,先在回来的路上就命人去将就近的大夫、还有产婆都架了过来,另有钱嬷嬷忍着伤病,也在产房中陪着。
吴氏和郑苒来得最早,也已经进了产房,所以这房里一点儿人都不少。
外头的小花厅人也不少,韶亓箫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匆匆踢开产房的菱花门进去了。
“阿禾!”
韶亓箫一进来便冲向了床榻边,吴氏默默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韶亓箫坐到赵敏禾身边,颤抖着抓了她一只柔荑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赵敏禾苍白着脸,鬓发汗湿地贴在额角,见了他却抿起嘴,安抚一笑道:“陈老太医不是说三月之后孩子可能就会出来了吗?眼下也就提早了几日而已,你别太担心。”
她刚说完话,却又是一阵阵痛。
赵敏禾咬紧牙关,死死忍着。
吴氏见状,立刻抓过一团棉布塞到女儿嘴里,免得她咬到舌头。
郑苒忍不住,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道:“表姐,是不是很痛啊?痛了你就喊出来,没人会笑话你的。”
赵敏禾被阵痛折磨着,一时无法开口说话。
韶亓箫心痛无比,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她忍痛出来的冷汗,哑着声音道:“阿禾,你别怕,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我陪着你……”
林嬷嬷站在稍外的地方,几次想开口“男人进产房不吉利”,见了此情此景,翕了翕唇到底没有开口。
*
赵攸瀚身为哥哥,到底不比韶亓箫是丈夫的身份,并未跟进产房里去。
他在门前站了会儿,才转头去看同样立在门前的长子。
赵煦本微微低着头,见父亲看过来才低落黯哑道:“父亲,是我没保护好姑姑。”
他说着,又低头去看衣袍的下摆处。那里沾染上了几缕血迹,在他青色的锦袍上并不显眼,却也无法忽略。
那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赵敏禾的血,赵煦是在她进了产房后才发现的。
赵煦不敢抬头去看赵攸瀚的神色。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的武艺达不到父亲的期望,他害怕看见父亲对他失望的眼神。
赵攸瀚见他双臂垂在两侧,其中一臂上的伤口只草草地用布条扎紧了事,还在冉冉往外头透着鲜血,渗出的血几乎染上了大半边衣袖,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赵攸瀚沉重地叹了叹气,走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先处理伤口吧,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来。否则你姑姑知道了,岂不是会自责到……”他倏地吞下了那个不祥的字眼,眼神一黯,“阿禾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赵攸瀚亲自动手给儿子处理着伤口。
赵煦静了静心,才想起其他事来,轻声对赵攸瀚道:“家里现在只来了祖母一个人,母亲留下来照应曾祖父和曾祖母。曾祖父如今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知道姑姑出事了。所以家里暂时瞒了他和曾祖母,祖母离家还是用了吴家长辈生病的借口,请父亲也别露了口风。”
赵敏禾本来说好今日要回娘家的,结果她没回,反而吴氏和宋氏都来了王府,赵祈即使生了病脑子也不会糊涂到什么都联想不到。
赵攸瀚点头,又道:“父亲那儿呢?”
这个赵煦还不清楚,旁边的陶卓便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赵伯爷,估计马上就会到。”
恰巧这时,产房的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密密实实地关上,一个神情慌张的丫鬟就在这空隙中托着一盆血水快步出来。
赵攸瀚心中酸涩,闭了闭眼,轻轻道:“我和父亲今天都不会走,就回府说,今晚我们都宿在衙上了。”
赵煦脑海中,方才那盆鲜红的血水一直不曾消失,只怔怔地点头。
陶卓静立在一边,见他一直没再说话,只好自己轻声提醒赵攸瀚有关赵煦手臂曾脱臼一事。
赵攸瀚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儿子的肩胛和关节处,才谴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心中愧疚,要做的不是虐待自己反叫亲人伤心,而是该打起精神,寻出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为你姑姑讨回公道!”
正说话间,陶卓的一个属下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