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成没有走出密道,他生于混沌的罪恶人生,止于黑暗之中。
这情况让张本民始料未及,同时感觉报仇雪恨的快意无形中缩水了很多,不免有些失落。一直以来他总觉得,可以不惜以最卑劣手段去对待罪大恶极的人,毕竟有些人的孽债不只是简单的一个“死”字就能偿还的,从身体到心理上的残忍折磨,才有可能涤荡罪恶的灵魂,所谓以牙还牙,或许便是如此。
失落之余,还有个巨大的遗憾,没能问问有关生母的讯息。虽然那个叫关心雨的女人只是生了他,并无半点养育之恩,但毕竟是给了他生命的人,而且,当时她的选择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多也是无奈之举。
张本民站在河边抽着烟,不免生出无限感慨,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有的可以淡然一笑了之,有的则像扎在心头的一根刺,触及即痛彻心扉。此刻,他有种想见见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的冲动,喊她一声妈,也不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以内心最柔软的温情,去埋葬尖锐的戾气。
正当忘情遐思时,耳边的突起的嘈杂声和眼前惊谨的警察身影,将张本民的思绪打断。
死去的马道成从排污口被拖了出来,已经有些发硬。参与抓捕行动的警察和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居民颇为唏嘘,曾经不可一世的兴宁大佬,就这么了却了性命。
张本民没有上前,一死百了,还是做点有意义的,找何部伟商量接盘成道公司的所有业务。
“成道公司安保方面的业务不用说了,肯定全部拿下,现有的两个楼盘也还不错,我觉得也可以接过来。”张本民道,“不过要保证在两年内出手,否则没什么大赚头。”
“照他们施工的进度来看,两年时间完成整个运作应该没问题,只是怎样才能接手还是个问题。”何部伟看上去信心不太大,“成道公司也是个运营比较成熟的公司了,马道成虽然罪有应得一命呜呼了,但公司的运转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我们插手的难度应该不小。”
“成道公司银行贷款的事你忘了?”张本民呵地一笑,“现在稍微添个堵,他们的楼盘就会完全沉入泥潭,到时银行一清算,他们公司不但会血本无归,还会欠一屁股债……”
“哦,我把这茬儿给忘了!”何部伟一拍脑门,道:“那样的话,成道公司肯定是巴不得有人接盘,尽量止损。”
“对头。”张本民寻思了下,“这事你直接找成道公司的副总蒋维儒,我觉得他会‘配合’得很好。”
“蒋维儒还是很有头脑的,不太好对付,如果有问题,能提你的名字吗?”
张本民笑了笑,道:“用不着,他是个聪明人,你只要找过去,他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何部伟点点头,道:“只是,接盘只后,恐怕还要投入不少钱的。”
“钱的事还用担心?现在屏坝那边的项目还没大面铺开,所以咱们的钱眼下根本花不完,钱嘛,整天躺银行里睡大觉能有多少利息?拿出来做投资,回报不是会大很多?”
“也是,那就放开手干一把!”何部伟一搓手,笑道:“虽然以前没干过房地产,但很快就能上手,你放心就是!”
张本民对何部伟操作地产项目的事自然放心,交办一番就动身前往春山,因为想到张融训背倚着县一哥那个大靠山,要是做起乱来也挺难缠,所以必须得早点行动,尽量拔掉他的“爪牙”。像章广升他们,就应该早点不动声色地清除掉。
当然,这之前要回老家岭东村一趟,怎么说也是替父母报仇雪恨了,应该给父亲上个坟送点纸钱,告慰一下。
没有惊动谁,一个人开车直接去位于村西岭坡上的墓地。
冬季的萧杀之气,在这里更显得凝重,但张本民并不觉得,他跪在父亲的坟前,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是悲伤的童年,唯一的温暖快乐,就是临睡前蜷缩在父亲怀里的时刻。
张本民嘴角挂着微笑,慢慢俯下身子,直至完全趴下,然后张开双臂,拥住坟头,喃喃地学着儿时的样子,道:“爹,俺来了。”说完,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本民被一声孤凄的乌鸦叫声惊醒,他跪起身子,磕了几个头,“爹,俺帮你报仇了!等过年时俺再来,多给你送些钱。”
张本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不敢回望,心绪实在波动得厉害,直至快到县城时,才慢慢平稳下来。
立足现实向前看,往事只能回味。
张本民没有急着找蚊子,一个人先到住处,他需要安安静静地琢磨一下该如何更好地解决章广升一伙。
按理说,对付社会闲杂人员借助公安的力量最合适,不过这里是春山,能靠得上的只有孙义峰一人。当然,通过关系打路子也不是不可以,甚至不夸张地说可以认识整个春山公安系统各关键环节的人,包括局长。方法很简单,找市局局长狄耘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张本民不想让狄耘了解他更多的情况,所以这条路不予考虑。
另外一条路,就是找胡华浩,让他牵个线。
张本民相信胡华浩能做到,然而转念一想,此路不太牢靠,毕竟章广升一伙的主子是张融训,而张融训的身份是县一哥的小舅子,所以,只是通过县里的关系去操办,作用力可能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