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学堂。
陈星河一直在门口等候着,显得有些焦急。
一直到许清宵回来后,陈星河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陛下无缘无故将许清宵召入宫中,天知道是什么事,如今看许清宵安然无恙回归,他也就松了口气。
“师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许清宵走来,带着一些东西,是陛下赏赐的珍果。
“师弟,陛下找你有什么事?”
陈星河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喊我去听曲。”
许清宵随意道,陛下的心意,他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很大的想法,自己先做好自己的事再说,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听曲?”
陈星河有些皱眉了,好端端的请许清宵过去听什么曲?
但他没有多问,既然许清宵回来了,倒也就不说什么了。
“行了,那师兄先回去休息了。”
陈星河开口,而许清宵点了点头。
随后,寅时三刻。
许清宵独自一人坐在亭中,开始运气。
运转三次金乌淬体术,刹那间体内气血沸腾,大日圣体更趋完美。
体内更是有轻微的轰鸣之声。
而后许清宵再运转太阴凝气术。
气化蛟龙,纳入体内,许清宵已经凝聚两条太阴气脉,只需要再凝聚第三条蛟龙气脉,便算是九品大圆满。
到时一鼓作气,便可踏入八品。
十品养身。
九品气脉。
到了八品便是丹田之境。
随着海量的灵气入体,许清宵一鼓作气,凝聚第三条太阴气脉。
刹那间,滚滚内气在体内蔓延,许清宵凝气,一道足足数十丈的白色内气映现。
九品大圆满,凝气十米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天才了,而许清宵凝气十丈,而且雄厚无比,极为可怕。
但武者七品之前,都还处于一个普通阶段,就如同武林高手一般,摘叶伤人,飞檐走壁。
真正拥有强大力量,还是七品之后的事情。
七品之后,每一品都是质的变化,越到后面越是恐怖。
呼!
吐出一口浊气,许清宵停止运气,如今自己抵达九品大圆满,只需要三条气脉凝聚,开拓丹田,就算是踏入八品了。
只是许清宵暂时没有选择直接踏入八品。
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没有八品的修炼功法,二来是先稳固一下当前修为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自己武道修行速度已经很快了。
两个月的时间,从不入品到九品大圆满,要是直接突破八品,显得有些夸张。
先稳一稳总没有错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相应的功法,哪怕是相应的异术也没有。
但这个还好说,皇宫当中藏有诸多功法,自己要一本应该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九品大圆满后。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卯时了。
“杨虎。”
“去一趟安国公府,跟安国公说,三日后让他们的孙儿来学堂。”
许清宵开口,让杨虎跑一趟。
当初来京城答应过诸位国公教导他们的儿孙,这一点许清宵没有忘记。
只是陛下安排了重任于自己,许清宵也就没有心思去处理这档子事。
眼下刚好被禁足,许清宵倒也无所谓,正好教一教这帮熊孩子,免得他们又去祸害别人。
“遵命。”
杨虎得令后,直接朝着学堂外走去。
也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学堂之外。
是刑部尚书张靖。
看着不远处的张靖,许清宵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属下许清宵,见过张尚书。”
许清宵走来,显得十分客气道。
虽说自己被撤了刑部主事品级,但保留了官职,算起来还是刑部的人。
“别客气了,老夫还是喜欢你直来直往一些。”
张靖开口,有些随意道。
“尚书大人,您这是为难属下啊,属下一向直来直往啊。”
许清宵一脸无辜道。
“还装?”
张靖有些没好气了。
“那行,老张,来啊,坐。”
既然张靖这样说话,许清宵也无所谓了,直接请坐。
“你这小子,......”
张靖一听,有些懵了,让你直来直往,是说让你别这么恭敬,不是让你这么随意。
但也无所谓了。
落座下来后,张靖开口。
“我承了你的情,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
张靖直接开口道,他就很直接。
当日他昏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等醒来以后,许清宵已经被关了,后来他写了一夜的奏折,可刚写完陛下又放了许清宵。
本来打算昨天就来找许清宵一趟,可没想到陛下又宣许清宵入宫。
所以他今日特意赶早来,向许清宵致谢。
“老张,客气了,客气了,都是一个部门的,这算什么,别看我现在要去户部,指不定那天又得去刑部,到时候可要你多多照顾了。”
许清宵笑着说道,说话也十分轻浮。
“照顾个屁。”
“你这种性子,去哪一部哪一部遭殃,现在整个户部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几个侍郎上下严令,不管你要查什么,必须要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在人家眼里,你就是灾星。”
张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老张,这事怪不了我,我这人做事严谨,而且从来不会先翻脸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刑部的事,你更了解啊。”
许清宵一脸无辜道。
张靖:“......”
“行了,就不跟你说些这个,反正这个恩情我记下来了,刑部上下也记着,他们说等你禁足结束后,去腾云楼设宴几桌,向你道谢。”
张靖说道。
“这客气了,我设宴几桌吧,上次刑部的事情,也的确得设宴几桌请罪。”
许清宵一听这话,当下摇了摇头,上次大闹刑部的事情,说句实话,自己的确有些冲动,虽然有理由,但把事情闹大,其目的是为了立威。
如今经过这次危难,大家同仇敌忾,也算是化解了恩怨,自己设宴几桌请罪,也很正常。
“恩,也行。”
张靖点了点头,他没有强求什么,不过末了,张靖开始说正事了。
“守仁,其实你这次,什么都做对了,唯独还是有些激进。”
“不过,你性子就是如此,我也不好劝你什么,但你一定要记住,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行。”
“这一次,明显有很多地方不对劲,朝堂上的事情,也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
“但往后你做事,一定一定得记住,想明白了,想清楚了,再去做。”
“如今你去了户部,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户部的水,比刑部要更深,陛下一直想要伸手到户部去,但无论怎么伸手,都无法弄清楚户部的情况。”
“你大闹刑部,本是大罪,但陛下没有真正怪罪你,一开始我以为陛下是为了平丘府赈灾案,可现在我发现,陛下的意图,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她想让你把户部的水搅浑来。”
张靖压着声音开口,这些话他本来不需要说,可欠了许清宵人情,所以他还是决定过来说一趟,让许清宵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守仁明白,多谢张尚书提醒。”
许清宵的神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了,收起了轻浮。
实际上在牢中时,许清宵就到了这一点。
自己大闹刑部,为的是周楠伸冤,但也为了宣泄,仗刑侍郎,这是天大的事情,可陛下只是让自己调查平丘府赈灾案。
一开始许清宵也觉得,这是陛下的计谋,让自己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案件,其目的是为了夺取兵符。
可现在细细想来,绝对不是这么简单,毕竟自己仗刑员外郎的时候,就可以出手制止了。
可偏偏一直等到自己要仗刑尚书的时候,才出手制止。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让自己宣泄完,而是敲打六部。
让自己立出这个‘无法无天’的人设。
如此一来,陛下再把自己安放在户部当中,最起码户部就不敢找自己麻烦,给自己穿小鞋?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才是陛下的谋算。
如今张靖张大人这么一说,许清宵就更加笃定了。
女帝当真聪慧啊,能成为皇帝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昨日发生的事情,许清宵倒不觉得什么,毕竟女帝也是人,有点个人情绪很正常,但大局上女帝不会出一点错。
有这样的皇帝,其实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国家,而不是个人。
“你明白就好,如果需要刑部帮忙,直接来刑部就好,自先帝北伐,户部一直都有些古怪,我虽与顾言大人是东明会之人,但刑部是刑部,户部又是户部。”
“只要是为大魏,我一切无言,但若有人存私心,该如何查办,就如何查办。”
张靖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因为很多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点,需要许清宵自己去查。
不过张靖张尚书这番话的意思也很简单。
他是刑部的尚书,是朝臣,可以为大魏死而后已,党派不党派的,这是朝势问题,涉及到了国家根本,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有张尚书此言,清宵便安心了。”
许清宵起身,朝着张靖一拜。
“得了,别假惺惺的了,这个月好好在这里待着,等禁足结束后,没事来刑部坐坐,查查案子,别想着偷懒。”
说到这里,张靖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起身离开,他还有事先走了。
“老张,慢走。”
许清宵喊了一声。
张靖楞了一下,最终没什么说的,走人了。
等人走后,许清宵的声音响起了。
“杨豹,持我手令,去一趟户部,让他们准备三十年来所有税收卷宗明细。”
许清宵开口。
既然这个月被禁足,那就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先备好功课再说。
一刻钟后。
杨豹回来了,不过是空着手回来的。
“怎么?他们不给吗?”
许清宵煮茶问道。
“不是不给,是太多了,大人,我得叫几个帮手。”
杨豹哭丧着脸说道。
不是人家不给,而是给的太多了,他必须要喊人过去。
“呃......”
许清宵不说话了。
不多时,杨豹喊着赵大赵二和李健李康四人去了户部。
来来回回,一个又一个箱子搬过来了,足足四十多个大箱子,里面是户部这三十年来的税收卷宗。
很显然户部很聪明,不敢给自己穿小鞋,但能给自己制造麻烦。
查税是吧?给你所有的,让你慢慢查。
四十多个大箱子,你当真要认认真真看,也得好一段时间,这是户部的小手段,比刑部要精明多了。
不得不说,这户部就是聪明啊。
按理说给点总和就行,可对方运来这么多资料,就是摆明着要让自己先安静一会。
喝了口茶。
许清宵倒也不在意户部这个手段,起身找到去年的卷宗,开始认真观看了。
许清宵看卷宗很快,他不是核算,而是了解户部现在什么情况,大魏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四十个箱子,里面有两千多份卷宗,许清宵保持一个时辰看一百份卷宗的速度。
而且许清宵一边看,一边开始列数据表。
户部不给自己总和,那自己完全可以算出来啊,用阿拉伯数字,再运用点最基础的运算方式,说直接点就是财务做表。
收入,支出,汇总。
任何看起来密密麻麻极为复杂的东西,只要列出数据表来,再加减一下,就能得出最终答案,如果算出来的结果不一致,那就再算一遍,如果还不一致,那就是有猫腻。
所以户部的手段,依旧是小儿科。
与此同时。
京都户部。
尚书房中。
顾言静静听着手下汇报,旁边坐着左右侍郎。
“大人,属下已经将所有卷宗给了许清宵,一共两千四百份卷宗。”
“不过总和卷宗并未给出,目前也在核算中。”
户部的官员开口,顾言没有说什么,左侍郎率先开口了。
“这许清宵还没来户部,就要三十年的卷宗资料,当真是胃口极大。”
“我等将两千多份卷宗给他,让他头疼去。”
左侍郎这般说道。
“恩,倒也不是针对这许清宵,只是他虽有查案的本领,可户部是财政税银,哪哪里是随便安排个人就能入职?”
“陛下也是太心急了,让许清宵来户部。”
右侍郎点了点头。
而顾言却缓缓道:“不管他如何,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除了户部总和卷宗以外,这样也挺好,让他消停一会,这两千多份卷宗,看需要十几日的时间,真要算出来个结果,至少需要两三个月。”
“他能消停两三个月,对户部来说,对朝堂来说,对大魏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顾言出声,他也不是针对许清宵,无非就是让许清宵消停消停,总不可能一直搞事吧?
而且现在来了户部,身为东明会三首之一,他会让许清宵闹腾吗?
答案很显然,不会。
所以他用了这个办法,不让许清宵有机可乘,刑部的教训,大家可是看在眼里。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说到这里,顾言也没多想了,做自己的事情。
就如此。
两天后。
此时,许清宵将最后一份卷宗看完了。
面前摆放着一叠厚厚的白纸,这是他统计出来的结果。
如此大的工程,整个户部需要核算至少十天,然而许清宵一个人两天完成,这就是数学的魅力。
只是当结果出现后。
许清宵的眉头,也皱的很厉害。
这三十年来的财政,许清宵算清楚了。
同时也知道了,如今的大魏到底面临着什么危机。
三十年前,武帝第三次北伐,当时大魏的整体营收是九万万两白银。
而直到如今,三十年后,大魏目前每年的税收是一万零四百八十六万四千八百三十五两二钱十六文。
可现在大魏一年的基本支出,就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九千八百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大魏王朝的国库,去年进账六百多万两。
但之所以还有余存,不是大魏现在还不错,而是自武帝晚年开始,放弃了许多国家发展。
民生发展,基建发展,军事发展,甚至是教育发展。
但即便是放弃了这么多发展,可大魏王朝依旧面临着赤字危机。
甚至是说,很有可能经济崩溃。
一旦经济崩溃,国库没钱,最直接的问题就是有灾赈不了,无数百姓饿死,想要施展利国计划,没钱只能憋着,军队发不起军饷,官员收入低。
国运直接衰败,国家也会无法继续超前发展。
这是最大的问题,所以女帝上任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削减官员工资,调到最低。
这有一定效果,但绝对不能持续,极度的压抑之下,会使官员疯狂贪污,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那么想要解决这个麻烦,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印钱。
大魏的硬通货可不是黄金白银这种东西,这玩意除了富贵人家能拿出来,正常的货币流通是‘铜钱’和‘宝钞’。
按照一二三四线来划分的话,大魏一二线城市用宝钞的比较多,三四线城市用铜钱比较多。
铜钱的加印比较麻烦,而宝钞的加印就很简单了。
一旦国库真正面临负数,那么大魏只怕会在第一时间加印宝钞。
如此一来的话,最恐怖的东西就来了。
【通货膨胀】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发生了,整个大魏直接完蛋,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通货膨胀最恐怖的就是民心大乱,到时候老百姓们疯狂抢购粮食,引发食物恐慌,钱再也不是钱,连锁反应之下,就是疯狂的贬值,王朝信用度直接暴跌。
这个时候,某某藩王直接来一句,这些都是大魏女帝的错,兄弟们,刀在手,跟我走,推翻这个破王朝,重新打造美好新世界。
一旦如此,百姓就算是不想反也要反了。
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血流成河了。
比北伐还要恐怖。
许清宵咽了口唾沫。
经济战争比打仗还要恐怖百倍,打仗的目的是什么?也是为了利益。
而经济一旦崩塌,就算是当世出个圣人也没用,毕竟圣人能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吗?
读书喝西北风?
许清宵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整个人都有些沉默了。
如果说,在没有看户部财政情况,许清宵认为大魏的问题,无非就是生产力少了一点,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女帝登基名声不太好。
仅此而已。
可今日一看,许清宵才算是明白,女帝为什么要兵符了。
因为.......大魏随时会崩塌。
一个三十万万的人口王朝,随时会崩塌。
望着茶桌上的卷宗,许清宵陷入了沉默状态。
这是大魏当前国库存余。
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七万白银。
这笔钱,根本不能动,随便来个天灾人祸,就是几千万两,如果遇到平丘府这种事情,三五千万两都不见得能解决问题。
但天灾人祸年年都会发生,运气好点,十年二十年不出一场大事。
运气背点,今年可能就要出大事。
而且这仅仅只是赈灾问题,国家发展呢?
总不可能一直小心翼翼,烧香祈福,希望不要有什么天灾人祸?然后坐在家里等死?
要知道,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是每年都在进步。
可大魏是每年再退步。
去年国库进账六百来万两白银,指不定今年就五百万,明天四百万。
大魏!
扛不住了!
许清宵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回响张靖张尚书说的话。
户部水比较深。
这他娘的叫水比较深?
这是海!
深不见底啊!
一时之间,许清宵真的生起一种无力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