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闲谈(一)
升平四年夏,江左论平燕功绩,封桓温为南郡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大司马,总统内外诸军,加扬州牧、录尚书事,温弟冲为丰城县公,荆州刺史,子济为临贺县公。封曾华为北地郡公,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大将军,总领征伐武事,加雍州牧、同门下事。
-引言摘述
升平四年秋八月,魏郡邺城,这座数十年战乱的中心,落入北府之手已经快一年了。安定、平和外加雍、并等北府先州的支持扶助,这里终于和冀州其它地方一样,开始萌发出恢复的气象。
按照曾华年初的制令,邺城所在的魏郡已经被划归冀州管辖。随之一起被从司州划出来归冀州的还有赵郡和阳平郡。赵郡就是以前司州的广平郡加原冀州赵郡(治房子城)一部分,改治邯郸,阳平郡就是以前司州的阳平郡合并顿丘郡,治元城。本来曾华按照“惯性思维”,准备将冀州治所改到常山郡真定(今石家庄北)。以前曾华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很是仰慕常山赵子龙,于是用心查了一下,发现常山郡治真定差不多就是“现代”的石家庄,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谁知道在地图上一看,这真定紧挨着并州和幽州,却离冀州中心偏远了一点,为了治理上的方便,曾华只好接受了冀州刺史张寿的反对意见,不迁治所。后来又突然想迁到另一个“河北名城”-保定去,可是曾华这次却搞不清这个时候的保定叫什么,只好作罢了。
时候匆匆过去大半年,曾华除了升平三年年末赶回长安过年节外,其余时间都坐镇在邺城,协助张寿治理冀州,过了升平四年的春季,曾华的协助对象又多了一个,那就是青州刺史廖迁。
廖迁是王猛带出的学生,算得上是江北派的核心人物,而且识量雄远、少厉清节,被王猛赞为“容貌志气,将相之器”。王猛攻陷广固,复了青州后就请表廖迁为青州刺史,镇抚青莱。廖迁倒也争气,安民抚境,吊孤归流,施政恰当,而且也把老师王猛的作风学得十足,贞悫无私,疾恶邪佞,不法者望风惮之。
在这段时间里,贼心不死的曾华借着“恢复古制”的借口,对冀州的行政划分大动手脚,反正他以前没少在雍、梁、秦、益、凉等州干过,他的地盘他做主。
一番折腾下来,冀州变成了下辖常山、中山(并高阳郡)、河间(并章武郡和渤海郡北部)、平原(并乐陵郡和渤海郡南部)、清河(并渤海郡西部)、安平(并博陵郡)、巨鹿(并冀州的赵郡)七郡外加原司州划过来的赵、魏、阳平三郡,合计十郡。而没过多久,曾华又顺手把刚纳入北府版图的青州也“改版”了。
济南郡合并了原安乐郡外加原冀州平原郡河水以南地区,依然治历城,兖州的泰山郡被划了过来。北海郡并了城阳郡大部,东莱郡并了长广郡和城阳郡东部。
当时镇守东莞的是江左琅邪太守诸葛攸,他在王猛领军攻打兖州泰山郡时,因为北府雄兵陈于境外,蠢蠢欲动,加上那时北府群情汹涌,一口一个要拥曾华自立,形势微妙之极。诸葛攸一看形势不对,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徐州下邳。他丢下的东莞、琅邪两郡自然就被王猛笑纳,并入青州。
曾华将东莞郡一分为二,北边并入临淄郡,南边并入琅邪郡(琅邪郡还并了城阳郡南部),于是青州便成了六郡之州,治所依然在临淄。
对于曾华的这种大动作,北府上下倒是挺支持的,因为这些地方久经战火,人口凋零,没有必要设置那么多郡县,相应也可以少配置很多官员,更高效地进行治理。
忙完这些,曾华看到有两大高人手下左右坐镇,便又当起甩手掌柜来了。时而行猎黑山,时而巡访地方,时而宴请河北、山东名士,潇洒得一塌糊涂。
不过今天曾华被冀州刺史张寿给堵在门口了。
冀、青两州有很多事情关系重大,必须要曾华亲自拍板决定。而邺城离信都、临淄都比较近,公文往来非常方便。每过两、三个月,行伍出身的张寿、廖迁就会骑上战马,载着文卷,带着护卫,急驰数日赶到邺城,与曾华开会。
张寿是曾华的结义兄弟,两人关系一向友亲。张寿也不客气,跟在曾华身后走进府中。
“百山,这次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两人坐下,待侍者仆从端上茶点后曾华便开口问道。
“军主,这次为的还是地方豪强世家的事情。他们不解决好,这冀州的均田制就无法完全施行,而均田制不行,冀州地方就无法安定。”张寿直奔主题。
曾华点点头,明白张寿所说的。在这几个月里,曾华已经搞清楚了冀州地方的形势。和关陇不同,冀州和青、兖、司、豫州一样,是豪强世家最集中的地方,高门名士就跟池塘的蛤蟆一样多。
前后赵的统治中心都在关东中原,从刘聪到石勒,再到石虎,动不动就将关陇的世家豪强,连同羌、氐渠帅东迁关东,大搞面子工程。所以曾华入主关陇后大行均田制,大兴军政改革,根本没有什么阻力,稍微耍一下手段就顺利执行。
但是关东诸州就不一样了,这一点曾华从并州治理上就明显感觉到。高门世家,地方豪强,勾连盘结,势力是无法估量。为了在并州顺利施政,曾华先援例迁了一大批世家豪强,再派“金牌直臣”王猛出马就任并州刺史,几年下来这才算完结。
但是并州跟冀州等地相比,又差了一截。
“我们都知道,自永嘉之乱,晋室迁祚,中原动荡,大量地方豪族聚集乡曲,结坞屯堡,以为自存之计。一时,中原江北坞壁林立,乡县反而不存了。”曾华缓缓说道。
“坞壁必须有险可据,有障可阻;而粮食水源对坞壁的存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多坞壁就是由于运水之路被断而被攻陷的。坞壁赖以生存的田园多在险隘之外,谷物的收获又受到季节的限制,遇到年谷未熟或胡骑侵扰,便只能食木实,饵石蕊,坐吃山空;更多的坞主不得不常年以抄掠为务,各以诈力相互攻击。”张寿手里拿着一叠文卷附和道。
“是啊,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像叔褒(庾衮)老先生、郗文成(郗鉴)这样的坞主太少了,多的是苏峻、李矩、郭默、刘遐这类的流民帅。时而户至千家,众达数万,又时而部众离散,颠沛流离。很少有能长期维系的地方豪强。”曾华接言道。
“正是这样,存留下来的各坞垒才会异常团结,他们或以宗族为聚,或以乡里为连,有的干脆是各地流民汇集而成,在历年的生死磨炼中早就炼为一体了。不过这一类豪强比较好收拾。他们都是为了乞活才结垒成坞,如果能分得良田,安宁生产,我想大部分坞垒里的百姓还是会拥护的。如果有少部分为了维持自己权力利益的豪强众帅不愿顺应民意,那么灭了他们也是举手之劳。关键是要避免他们蛊惑百姓。”曾华缓缓说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思考而得出的想法。
“军主所说,跟我冀州相商的差不多。只是这顺则抚,逆则灭的决略还得你来定。”张寿笑着说道。
曾华点点头:“中原饱受战乱,百姓已经久思安定,这是天下大势,谁也阻挡不了。豪强民帅要是顺应大势,我们可以重金显勋以待,如果不从大势,就武力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