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
张佳木上前一步,把杨继宗扶起来,又拦住了程万里。
他对崔浩感觉最好,当然,这几个举人,甚至更多的举人都是他关注的对象。想了一下,似乎不碍,于是便向着这三人笑道:“我与几位相公是旧识了,但不知道你们记得我不?”
“咦!”程万里张大了一双牛眼,一脸困惑的样子。刚刚王增要把张佳木介绍给他们,三个举人都很紧张。
锦衣卫不必说了,一个举人,不要和说锦衣卫都督,就是百户,也是沾不上边。位份相差太远,所以心里都是惴惴不安。这会儿这位后生都督居然说是旧相识,自己想来想去,却是实在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攀上的这位大人物?
杨继宗也是想不明白,但他素性恬淡,就算是公侯于前,也不必太过张皇巴结,被张佳木扶起来后,只是安然而立,一脸的淡然,等着张佳木自己揭开迷底。
三人之中,只有崔浩最为灵醒,一听张佳木说,他就偏着头想了一会,也不过就是眨眼功夫,崔浩眼中灵光闪动,似乎已经有所得。
张佳木见他如此,便是一笑,问道:“怎么样,崔相公似乎想到了?”
“是的,学生已经知道大人是何人了。”
“哈哈!”张佳木打了个哈哈,他对崔浩等人颇有结纳之心,现在的地位也是够了。于是自己揭开迷底,向着还在发呆和耍酷的另外两人笑道:“也没几天,那天半夜几位醉酒晚归,正巧我带人查夜,几位相公对答从容,可是叫我记忆犹新啊。”
“哦,原来如此!”
有点呆气的程万里这才醒悟过来,杨继宗也是点了点头,显然是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事。
倒不是他们记性差,读书到中举还来京师参加会试的举子,怎么也不会是蠢人。科举考试是造就了一群又一群无用的呆书生,但并不是说这些人智商就差,只是考试的设计者出了问题,而不能归罪于应试者本身。
试想,从几百万读书人中再出几十万童生秀才,再于其中杀出来,成为举人,接着再会试成功,再参加殿试,真真是过五关斩六将,对经典典籍的熟悉要到让人恐怖的程度,再加上借题发挥,做一手漂亮文章,字也要好看,还不能出一点纰漏。
比如,不能犯禁,书写帝王名讳,也不能是自己家祖先的名讳,不能错用典,不能错字,只有七次挖补改正的机会,说真格的,比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和高考都要严格残酷许多。
能在科举考试里杀出一片天的,智商肯定是没有问题。一旦考中,有的庸庸碌碌,一生无为,可是也很出了一些人才。如果考而得其法,中国的科举考试还是一种相对公平的制度,后世西方的文官考试,就是从科举考试汲取的灵感了。
“那天是学生等人莽撞。”崔浩很见机,知道张佳木颇有招揽结纳之意,他在岭南苦读十年,能力学问已经是没得挑,这一次大比,很有信心能中进士,文武殊途,和王增结交没有什么,但是和一个锦衣卫都督,哪怕是现在最当红的张佳木,也还是算了。
他接着道:“大人告诫,学生等铭记在心,现在每天闲住苦读,会文以为乐,大人的盛情,只能等有机会再报了。”
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程万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晚的事算是他们几个欠了一个小小人情,这会儿张佳木又倾心结纳,所以这个老实人觉得崔浩有点过了。
杨继宗根本就是面无表情,等崔浩说完了,才勉强拱了拱手。
“好,好好。”张佳木不以为忤,只笑了一笑,道:“有空再说吧!”
王增送着他往外走,看看张佳木走到几十步外,程千里才埋怨道:“兄台也太不识进退了,人家可是一品武臣,又是正当红的时候,咱们不指着怎么样,可也别得罪人是吧。”
“程兄,”杨继宗竖起手掌,慢慢地道:“崔年兄做的对,这个人,不是我辈能够招惹的。”
“是了!”崔浩微笑道:“此辈侥幸就能一步登天,可是,我看他也很容易一步落地。复辟新贵,数他根基最浅,又太年轻,好在,他和皇家关系好,人也平和,善为人情。你们看,王年兄对他交情就很好。所以,大约将来摔下来也不会太惨就是了。”
“得看他如何作为了!”杨继宗看着木讷,心地却是比谁都明白,他还是那种古井不波的语调:“不做事,圣上饶不过他,做的多了,百官饶不过他。两位年兄,从纪纲,到马顺,锦衣卫指挥,哪有好下场?”
程万里不出声,崔浩却是若有所思,他道:“如果圣上也要清净无为,不愿生事呢?”
杨继宗僵尸一样的脸上终于露出点表情,他皱了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接着才露出一点笑意来,他道:“这样,吾辈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但锦衣卫指挥,可就又是无事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