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吉祥身边的全是亲信心腹,起事自然也不会瞒骗他们,此时议论纷纷,大逆之语浑不当回事的吐出口来。
曹吉祥在一边听着,先是满意,听的多了,却是一阵没来由的烦燥。
他一声轻咳,底下人自然就知道他的意思,立刻住嘴不语。
曹吉祥看看天色,心头又是一阵烦恶,几乎有一瞬间,他就想着立刻拔脚而逃,什么事也不去管了!
不过,多年的上位生涯,还有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然,还有大事成功后那丰厚的报酬,林林总总,立刻使他镇定了下来。
什么立王孙为帝,屁!
天下是曹家的!朱家的这些人,他服侍了几十年了,从永乐晚年到仁宣,再到正统,景泰,到现在的天顺。皇帝他服侍了好些个,有号称英明神武的太宗,也有仁德的仁宗,酷肖祖父,其实只是样样学祖父,但又没有学的很象样子的宣宗。
到现在碌碌无为的当今皇帝,他已经看的多了,学的多了,暗中揣摩的多了。
帝王心术,不外乎就是心狠罢了!
综观诸帝,他还是佩服太祖皇帝。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君臣是君臣,家人是家人。几乎样样都分的清,理的明,再繁难的事,到手里就立刻分的清楚明白,三两下就断的清楚。
但曹吉祥综观太祖治理天下的诀窍,到最后,也就是“心硬”这两个字罢了!
把一切都分的清楚,该怎么就怎么,心硬起来,则天下无有不治了。
当今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心不硬,不但不硬,还粘粘糊糊,做个普通人当朋友是不坏的选择,温厚,念旧。当然,疑心也很重。
锦衣卫这一年多来,天天往南北所逮人,商、王两个镇抚名震天下,连小孩子也知道这两人是人世间的阎罗王,遇着了,就非死不可。
可也就是如此了,皇帝播弄挑逗他和张佳木之间的矛盾,叫他们彼此牵制,在曹吉祥看来,这纯属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别的不说,就是今晚的胜者,到底谁会对皇帝真正服气?
这一变之后,就非得变一个新的朝纲出来不可了。
这么慢慢的想着,曹吉祥纷乱如麻的心思终于渐渐沉静下来。事情已经准备的八九不离十了,今晚调动人手也很顺利。除了眼前这百来号人,如果真要动手的话,还可以再集结二百以上。
到时候,一下子有数百人冲到禁门之前,再以自己的威望,喝令开门,则一切水到渠成,大事定矣。
当然,开门的时机得是正好,首先,得是诛除了张佳木之后,然后才能冲入禁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主持废立,以太后名义公布往事,再接王孙入京师即位为帝。
历来篡夺皇朝,废立就是第一步。等第一步走成了,以后的事就是一步一步的来,他已经老了,而且也是废人,这一生一世也是没有亲生儿子了。
不过,几个侄儿都很不错,曹钦也好,曹铎也罢,都是亲兄弟所生,是自己的亲侄儿。由他们中挑一个来继承皇位,从此朱家变曹家,大明再换一个响亮好听的国号,要光鲜漂亮,朗朗上口,到那时,这一生一世,大约也就没有白活了。
在曹吉祥四周簇拥着的人群紧紧跟随着这位大官,曹吉祥快,他们便快,曹吉祥慢,他们便慢,一切都是以曹吉祥为中心,过百人的小集团形成了一个密切而默契的小圈子,把他们的宗主,核心,牢牢的夹在中心。
正当曹吉祥默然沉思,而下属们都悄悄盯视着他,没有人敢打扰的时候,有一个青袍小宦官狼狈而至,至曹吉祥脚前跪下,颤声道:“禀大官,昭武伯在东华门外求见。”
“宫门才关了,他又来做什么?”
“这个,昭武伯没有说,只是说有要紧事,他自己不敢做主,一定要面见大官,亲自问一下才行。”
“唉,这个没用的逆子。”曹吉祥叹一口气,把心思全收回来,然后顿了一顿,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下属,问道:“皇上呢,这会儿在干什么?”
“皇上已经用过膳很久了,这会儿再看百戏取乐消食,这也是每晚必须的。”
“哦,一会儿估计就去看奏折了?”
“差不离吧,每天都是这样,也没太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