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宜民并不懂如何安内,他也没打算安内,也根本没什么安内的办法。
就黎宜民所知,他的军队全都是一盘散沙,军纪涣散到连大明的船都敢劫掠,去平叛,搞不好要哗变。
他只想发财罢了。
黎宜民语重心长的说道:“莫支啊,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大明天变,大明皇帝稽戾王在土木堡丧师之事,你可听闻?”
“知道。”莫支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道,他不知道这大明皇帝的事儿和他们在说的安内,有什么关联。
黎宜民一副老谋深算、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这行军打仗,一定要慎重,就连大明皇帝也有可能会被俘虏,动武之事,操之过急的后果,就是稽戾王的下场啊!”
“安内之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平息大明的怒火,你说对吧。”
莫支稍微犹豫了下,才犹疑的说道:“君上英明。”
黎宜民最希望的状态是什么?
是维持现状。
维持大明与黎朝现状,维持升龙和清化现状,维持他一直发财的现状。
在他看来,老四能发财,他也能发财,大家都能发财,何必打的要死要活?
大家一起发财,岂不美哉?
柳溥等人回到了太尉府之后,没见到大明天使,山野袁公方袁彬,似乎是出门去了。
柳溥、唐兴坐下歇息了片刻之后,才看到了袁彬浑身是血的回到了太尉府之中。
“袁指挥这是…”柳溥有些惊骇的问道。
“闲来无事,出城打猎,看到了劫匪抢掠百姓,就没忍住动手了。”袁彬脱下了甲胃小心擦拭之后,涂抹着桐油。
他拿起了青兕长短铳,开始保养。
对于军械,袁彬向来看的比命还重要,这青兕长短铳已经打光了铅弹,自然需要好生保养。
可见这剿匪之事,并不如袁彬表现的那么轻松写意。
唐兴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哪里的匪?”
“兵匪。”袁彬也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大约有一百余人,我就带着四个人,要不然能早些回来,追起来有些麻烦。”
柳溥的额头青筋直跳!什么剿匪!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剿的就是安南国的卫军!
袁彬说的轻描澹写,事实也是如此。
作为武将,袁彬为了保持自己的战力,有出城打猎的习惯,而且也要见一下墩台远侯收集情报。
在这个早晨,袁彬如常经过的那个村落,远远望去,起了大火,袁彬打马上前,就看到了人间惨剧。
升龙城京畿卫军在征粮拉人,就是抢劫村里的粮食,将三尺高以上的男丁拉走充军,村落里的一些人不乐意,这边起了冲突。
这些只有农具的黔首,哪里是这些长短兵甲胃在身的兵匪的对手?
往日里还算安宁的村落被焚毁,四处都是残臂断肢,血液汇集着渗入了泥土,将土地染成了鲜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炭烤、肉香和铁锈的味道。
庭院的篱笆被推倒在一旁,孩子因为聒噪被砍掉了脑袋,妇人衣不蔽体、眼神空洞的抱着孩子的尸体,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的因为反抗被打出来的淤青。
袁彬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明光甲,火光和阳光在明光甲上变幻着迷离的色彩。
袁彬是个武夫,他见惯了生死,甚至陷阵杀敌之时,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这样一个人间凶神,扛着长槊,走进村落的时候,依旧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脾气。
他表明了自己的天使身份。
而这些卫军不知道是早上出门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还是因为【大越国在东京湾取得了对大明巨大胜利】消息的巨大刺激之下,这些卫军,对袁彬出言不逊。
中南半岛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袁彬四人穿的是明光甲,袁彬甲胃上的花纹极其精美,绝对不是安南国能够彷造的。
显而易见,这些卫军,并不是认错了人。
他们就是觉得大越国在东京湾取得了巨大胜利,就不用对大明天使恭敬有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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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国大名、琉球各军头、海盗、南衙僭朝禁军、瓦剌军、也先、喜宁、莫罗等人,对这些升龙城附近的卫军的勇气表示了诚心诚意的佩服!
杀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袁彬带着四个人,平均每个人要杀掉二十五个以上的敌人,这就显得更加麻烦了。
好在,袁彬有大明皇帝御赐的青兕长短铳,这大大的加快了他处置麻烦的速度。
所以,袁彬回来的并不算晚。
袁彬看了看两个人,颇为严肃的说道:“如果陛下怪罪下来,二位不必担心,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可以承担全责,这些兵匪对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还仗着人多,出口伤人,作为使臣,我不能让大明蒙羞。”
那些个大越国的军士们,出言不逊,说的话显然不那么好听。
“你的意思是陛下因为你杀敌有功赐下的头功牌吗?你那个箱子还能装得下吗?”唐兴很了解袁彬,袁彬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功赏牌,齐力牌、头功牌、奇功牌,整整一箱,十分爱惜,宝贝的很。
之前遣倭使李秉还打趣说,哪天失了势,就是卖牌子,也足以为生,袁彬差点要和那书生决斗。
大明的文臣追求功赏牌和大明武将追求功赏牌的动机并不完全相同。
“陛下不会追究吗?”袁彬有些不确信的说道。
唐兴理所当然的说道:“在陛下认命了陈懋为征夷将军之后,已经实质上为敌人了,这是两军交战,你杀些敌人而已。”
“那黎宜民绝没有胆量来找你的麻烦,他还怕你闯进禁城把他的脑袋当蹴鞠呢。”
柳溥也是颇为肯定的说道:“我同意李指挥的说法,黎宜民没那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