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反复之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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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四更至,长松一口气,总算是说话算话,呵呵,顺求些订阅了。)

此刻,整个大帐已乱成一团,到处是断布木屑,案几、文书统统被劈了个粉碎。

而刘备,则披头散发,以剑支撑着身体,低垂着头,如同一樽会喘息的雕像一般呆坐在那里。

他气喘如牛,脸色苍白,双颊滚动着热泪,整个人是无比的失魂落魄,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一般。

一代枭雄,何曾有过这般不堪的时候。

诸葛亮轻叹一声,轻声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主公以大业为重,节哀顺便才是。”

在一通挥剑乱舞之后,刘备心中的悲愤之情仿佛得以发泄,整个人也没先前那般狂戾了,但是,那般刻骨铭记的痛楚,岂能就这般烟销云散。

“是我养虎为患,是我对不起云长,都是我的错。”刘备颤声自责着,语气中有几分哽咽。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要收刘封为养子时,关羽曾经一力的反对,而自己却执意不听的旧事。

如果自己听了关羽的劝,还会有今日的悲局吗?

“主公无需自责,凡事自有定数,岂能事事都在预料之中,或许,这就是云长的命数。”

诸葛亮拿所谓的命数来安慰刘备,虽然他自己都不信,但对于刘备来说,或许能减轻他心中的那份自责。

刘备同样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如果他信命,当年徐州失败之后,早就应该回家安心种田去了。

不过,在听了诸葛亮的劝说后,刘备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他收剑归鞘,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神情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拭干净了眼角的泪水后,刘备沉声道:“军师,云长之仇,不可不报,我打算撤雒城之围,亲自率军东归,为云长复仇血恨,你以为如何?”

听得此言,诸葛亮的眉头微微一皱,刘备所说的话,也正是他为何急匆匆的赶到雒城的原因。

“云长之仇不可不报,荆州不可以不夺还,不过,亮请主公以大局为重,还当三思而行。”诸葛亮抱拳提醒道。

刘备冷哼一声,不屑道:“刘封畜生不过诈取荆州而已,何足为惧,我大军一旦东归,必可一举将之扫灭。”

“刘封虽然是使诈,但却能完败云长之军,最后竟使云长陨命,可见其实力已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更何况他现在还握有全军将士的家眷,这一点绝对不可轻视。”

诸葛亮的劝说,令刘备陷入了沉思。

诸葛亮接着又道:“再者,如今雒城旦昔可下,一旦撤军东归,但等于给了刘璋喘息之机,到时刘璋若是和刘封联手,东西夹击我军,则大势危矣,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主公绝不能撤雒城之围。”

刘备本是决毅的神情,很快又犹豫起来,似乎是听进去了诸葛亮的劝,又似乎这本来就是他所想。

“可是,我与云长情同手足,云长陨命,我若不替他报仇,天下人岂非都将笑我为负义之徒。”刘备面色为难的说道。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亮先前说过,云长之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亮请主公以兴复汉室的大业为重,先集中兵力攻取益州,然后再以之为后盾,尽起大军东进,到时候自是攻无不克,一样可以斩杀刘封以报大仇。”

这一番话后,刘备犹豫的表情便又褪色许多。

“亮想云长素来忠义,同样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倘若他在天有灵,恐怕也不愿意主公为了替他报仇,而将复兴汉室的大业置之不顾吧。”

话已至此,刘备还能再说什么,只得长叹一声道:“军师言之有理,是我一时太过感情用事,险些误了兴复汉室的大业。”

此言一出,诸葛亮顿时松了口气。

但刘备的脸上,却又新添忧虑,“云长之仇可暂时按下不报,但要知道,我军中上到文臣武将,下到士卒,多为荆州藉人,而今家乡失陷,亲眷尽丧,必是焦心万分,一心想要夺还家乡。若是这些人强烈要求我率军东归,又当如何是好?”

或许,这才是刘备真正的顾虑所在。

这又何尝不是诸葛亮的顾虑,只是事到如今,纵使是他神机妙算,也不能把荆州算回到刘备手中。

沉思片刻,诸葛亮只得道:“事到如今,主公若想稳住将士们的心,便只有许以重诺,以利相诱,方才能抵消荆州失陷影响。”

“许以重诺?”刘备精神振奋了几分。

“正是,对于文武诸吏,主公可承诺,只要攻下益州,不但封官进爵,而且还要尽取蜀中田舍相授。至于三军将士,则尽取库府之资赏赐,蜀中女子可任其掠之为妻。在此重赏之下,我相信定可稳住上下之心。”

诸葛亮这一招可是够狠的,不过倒也深得权术之道。

无论士人还是军卒,之所以追随刘备,从根本上讲,无非是为了利益二字。

荆州失陷,普通的士兵所担心的,无非是老婆孩子没了,那好,我就让他们可以随意抢掠蜀中女子做老婆生儿子,还取库府的钱财让你们成家立业。

至于在荆州有田有业的士人,那我就把益州土著豪强的田产府院夺过来,赏赐给你们,让你们在益州一样过着有头有脸,衣食无忧的上等人生活。

如此这般,虽然不能完全的抵捎荆州失陷,给这些人带来的利益损失,但总归给了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让他们有理由再追随刘备奋战。

这一招,天下诸侯大多都用过,只是,搁在刘备这里,却是极度的为难。

刘备的表情,马上便又两难起来。

原因很简单,刘备是打着仁义的旗号来打天下的,就算是“不仁不义”的攻夺益州,但对部下也是极力的约束军纪,严禁他们侵扰百姓。

但是现在,如果他公然放纵部下劫夺田产,掠夺女人钱财,这般做法,岂非等于背弃了自己仁义之名,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诸葛亮当然知道刘备的为难之处,所以一看到刘备拉长苦脸,便马上宽慰道:“现下乃生死存亡之秋,主公为了兴复汉室的大业,做出这等违心之举,那也是无奈的选择。对于那些受到损害的蜀中士民,将来主公平定天下之后,想怎么补偿他们都可以,相信他们也能理解主公的苦衷。”

诸葛亮就是诸葛亮,为什么他能让刘备言听计从,那是因为他不但有聪明的头脑,而且还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无论是光明正大的,还是为人不耻的计策,他总能为刘备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到了这般地步,梯子已然搭好,刘备岂有不顺梯下阶之理。

长叹一声后,刘备万般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为了兴复汉室的大业,我也只有违背一次良心了,希望蜀中士民将来能够原谅我。”

经过诸葛亮的一番劝说之后,刘备似乎已经从关羽之死的悲痛中抽身出来,此时此刻,那番失魂落魄的表情不再,曾经的那个枭雄之姿,似乎又在迅速的回复。

见得此状,诸葛亮便道:“主公,恕亮直言,虽然说现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但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军师是指……”刘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便是益州无法攻克,荆州又回不去,将士离心,军心溃散。”诸葛亮不情愿的做出回答。

刘备轻吸了一口凉气,背上涌起一丝寒意,默默问道:“那军师以为,当如何做这最坏的打算。”

诸葛亮凑上近前,低声道:“主公可派人去汉中秘密的结好张鲁,一旦事有不济,主公便可仿效当年依托刘景升之计,北上依靠张鲁,再想方设法赚取汉中,然后再北出关中,进取中原,则汉复汉室的大业,依然存有希望。”

“张鲁,汉中……”

…………

襄阳。

牛金带着满宠的人头前来归降,这确实有点出乎刘封的意料。

因为刘封知道当阳的曹军尚有满宠在,此人一向是个忠于曹操之辈,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堵住通往房陵的道路,所以他尽管修书借曹仁之名去劝降,但原本也就没抱多大希望。

万余曹军,再加几乎所有的关羽军,荆州奇袭战进行到现在,刘封在损失了不到千余兵马的情况下,不但意外的拿下了襄阳,而且陡增了近三万的降军,实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大增。

只是,降军虽众,但在人心未定的情况下,刘封自然不能把他们当作嫡系军来使用。而现在的情况是,刘封短时间内地盘剧增,而能够用于占领这些新占地区的可信军队又太少。

这个时候,庞统给刘封出了一条计策。

现有的江北一万长沙军,其中五千用于守江陵,五千用于守襄阳。关羽的一万降军,则调去北渡汉水,夺取樊城,新野等荆北要地。曹仁的一万降军,则被调去向西进攻宜都。以家眷相威胁,则可最低限度的减少这些降军背叛的可能性。

至于沙摩柯的一万蛮兵,刘封则尽数命其开赴荆北,他必须要赶在一个人之前,夺取新野要地,断绝那个人北退的归路。

第二百零二章急转直下的形势

(一大章。感谢会不会呢兄、小笨、莫颜开和yin的打赏,呵呵)

刘封很清楚,到目前为止,他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至关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如果不是刘备在蜀,曹操和孙权在东南纠缠不休,再加上关羽的轻敌,曹仁的贪功,如果摆开阵势正面对抗,无论是哪一方刘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使是胜了,也必定是惨胜。

而现在,荆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惊变,情报虽然尚未送到,但刘封猜想,曹操此刻怕已正在从东南撤兵,千里迢迢的赶往荆州的路上。至于孙权,眼见他这妹夫独吞荆州,眼红是必定的,无论是大动作还是小动作,只要曹操一撤兵,肯定是接踵而至。

刘封唯一不担心的,反而是“受害者”刘备,没办法,谁让他正在攻取的益州的半道上,就算想还夺荆州,只怕也有心无力。

三方之间,现在刘封最担心的就是曹操。

原因很简单,如果曹仁不插上这么一道,那么刘封的崛起,对曹操来说并无实质性的威胁,曹操理应乐得坐山观虎斗。

但是如今曹仁被擒,襄阳已破,曹操在荆州方面的布局突然被打乱,南阳,乃至许洛方面受到了刘封兵锋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岂能再置若罔闻。

大军压境,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封初得襄阳,此地与江陵不同,倾向曹操方面的世家大族甚多,尽管他有意请出蒯良,但要做到人心归附还需要时间。那么,倘若曹操大军杀至,如果只单纯依靠襄阳和樊城,依托汉水来作战,势必不利。

依托汉水作战,自要仰仗水军之利,但现下汉水为吴人所据,刘封就算有水师,但在汉水中的行动必然也要受吴人所制,这显然是不太稳妥的。

新野一地,距襄阳不过百余里,本为襄阳之门户,当年刘表令刘备屯驻于此,做为拱卫襄阳的前哨,曾屡番挫败曹军的几次入侵。

刘封好歹跟随过刘备一段时间,对于新野的重要性,自然是深知的。

现下曹仁的失败,造成了荆北一带曹军群龙无首,形成了防御的真空,刘封没有理由不利用这绝佳的时机,趁着曹操大军杀到之前,在新野构建起襄阳的前哨防御阵地。

刘封决定过汉水夺取新野,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想断截江夏太守文聘的北归之路,彻底全歼曹仁军团。

江夏一郡,南岸一带,以及北岸夏口等重要沿江之城,已尽为吴人所据。文聘降曹之后,所领之江夏太守,其辖区实际上只有江北一带,治所改迁于安陆。

从地形上来看,南下的汉水,将江北地区一分为二,西面为南郡,东面为江夏,而这新野,便是两郡北部的交汇之处。

刘封若据新野,则文聘南有长江,西有汉水,东有大别山脉,北归之口又被断,便等于成了瓮中之鳖。

既然同曹操的交恶已无法避免,那么要做就做得绝一些,对于文聘这个对荆州极为熟悉,又极有将才的人物,刘封岂能轻易放过。

就在刘封赶着时间进军新野时,另一支军队却在风尘仆仆的赶往荆州。

庐江郡。

滚滚长江上,一支规模浩大的舰队,正在乘风破浪,扬帆逆江西进。

船舱中,孙权手捋着紫须,神色冷峻的盯着壁上所悬的荆州地图,目光之中闪烁着一抹恼火之色。

孙权很不爽,心中有气。

老子我拼了血本,在淮南跟曹老贼四十万步骑殊死作战,你们两个姓刘的倒好,一个趁机去打益州,一个嘴上喊着要为大舅子我出兵出粮,结果呢,却借机夺了荆州。

刘备打荆州还说得过去,那是因为刘备答应了,只要打下益州,就把所借的南郡归还给他。

从法理上来讲,南郡所有权归我孙权,使用权归刘备。现在你刘封把南郡给夺了,就等于抢了我孙权的财产,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打算据为己有吗?

在这个寸土必争的时代,谁抢我地盘,我就跟谁拼命。

更重要的是,孙权感到自己被羞辱了,被强者羞辱他能够坦然忍受,但被弱者羞辱,却是绝对不可以。

孙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所以,在确定曹操撤军之后,孙权也不等让苦战了近半年的将士们稍适休整,当即便率四万大军,五百余艘战舰,向着荆州气势汹汹而来。

他找要刘封兴师问罪。

此时舰队已进入庐江境内,距离荆州还有数天的路程。

正自思索恼火间,船舱门吱呀呀的开了,一员武将步入了舱中。

那是一名年轻的武将,他身体健壮,皮肤黎黑,四腰修长而匀称,浓密的鬓角和宽大的下巴,显示着他有着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着。

“主公,荆州方面有最新的消息传来。”那年轻的将军拱手说道。

孙权隐去了脸上的怒容,转过身来,见那将军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吕蒙,便道了一声:“说吧。”

孙权的语气极其平淡,从中难以体察出他半点城府,他说着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了尚留有余温的清茶。

“刘将军大败曹军,生擒曹仁,目下已经打下了襄阳。”吕蒙淡淡的答道。

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闷雷,重重的击打在了孙权的心坎上。

在那一瞬间,孙权手中的茶杯晃了一晃。

那可是襄阳啊,无江陵则无荆州,无襄阳则无江陵。

孙氏三代为之奋斗多年的梦想,付出了孙家父子两条性命,都无法染指之地,如今,却被刘封那小子,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全部收入囊中。

此时此刻,孙权的心中,一种强烈的嫉妒之心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那种嫉妒,很快便转化成了深深的怨念。

孙权狠狠的将酒杯放在了案几上,阴冷的目光中,迸射着愤怒的火焰。

在孙权看来,刘封无论是夺江陵还是取襄阳,都要归功于自己牵制信了曹操,那襄阳城,和江陵一样,理应属于东吴,而不是那个只会趁火打劫的小子。

“这个臭小子,城府隐藏得可真够深的,连我都被他蒙蔽过去了。”孙权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

这一刻,孙权更有一种深深的懊悔,后悔当初不该把妹妹许配给刘封。

原以为,刘封只是一条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孙权好歹可以用这条犬,在荆州为自己看门护院。却没想到,曾几何时的那条温顺听话的犬,竟然是一匹伪装得极深的恶狼。

不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还被反咬了一口,孙权不怒才怪。

见得孙权怒意弥漫,吕蒙却是一副平静,竟是淡淡笑道:“主公息怒,末将倒以为,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绝好机会。”

机会?

吕蒙一语,如阳春之光,顿时将孙权“受伤”的心抚平了不少。

孙权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他很了解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一向都腹藏机谋,当初在濡须口设坞的建议,正是他所提出,事实证明,吕蒙的建议非常有用,在应对此次曹操南侵作战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子明有何良策?”孙权目露奇色。

吕蒙压低声音道:“目下刘封虽得荆州,声势看起来如日中天,但他一口气打下诺大的地盘,可信任兵马良将却不过区区万余,远不足以守御如此广阔的地域。而且,北面襄阳失陷,曹军大军不久必至,刘封必会抽调出大批兵马守御襄阳,西面刘备虽然未下益州,但手中尚有雄兵四五万,刘封也不得不防。这个时候,正是主公全取荆州的绝佳时机呀。”

吕蒙的一席“金玉良言”,深深的打动了孙权,又或者,这本来就是孙权内心中的想法,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来兴师问罪。

“如何夺取荆州,子明可有详细的用兵方略吗?”孙权的兴趣愈加的浓厚。

吕蒙见孙权心动,当下也来了兴头,便将自己早有盘算好的用兵之策和盘托出。

吕蒙的方略是,孙权这四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主力逆江而上直接奔袭江陵,另一路偏师南下湘水,夺取荆南四郡。夏口方面,鲁肃的两万水军,迅速由汉水北上襄阳,牵制位于襄阳的刘封。六万大军,三面开花,令刘封首尾不能相顾。

“末将算过,刘封手中精锐之军不过两万,现下在从北到南散布,战线拉得极长,正是犯了兵家大忌。而我三路大军,先不论哪一路都占据优势,单只中间这路,只要能够顺利的开抵江陵城下,便可将刘封拦腰斩截断,到时南北不通,便可为我军轻松的各个击破。”

说到此时,吕蒙整个人兴奋得眼中冒光,一副成竹在胸,跃跃欲试之状。

孙权深深的被吕蒙的计策,以及他旺盛的斗志所感染,但这并不足以说服他发动一场与自己曾经的盟友,或者说是“小弟”的战争。

“攻灭刘封,看似简单,但介时荆州想必已更加的混乱,曹操若大军来攻,又当如何时好?”这是孙权最后的顾虑。

这时,吕蒙慨然道:“曹操纵使亲来又有何惧,蒙愿为主公前据襄阳,有我东吴水军之利,将士之齐心,何愁不令曹操望江兴叹。”

孙权的心头为之一震,一瞬之间,他的心思全都被荆州这块渴望已久的肥肉,还有吕蒙的慷慨自信所占据。

面带着兴奋,他在船舱中踱步良久,方是深吸一口气,目光中迸射着杀气与决意,“好,就依你之计。”

………………

柔和通红的夕阳斜斜的挂在眼前,为初春尚冷的寒风增添了少许暖意。

刘封站在樊城的北城角的高橹上静静远望,目之所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条古老的官道在原野上自远方延伸到城下。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刘封的心头涌起一镇莫名的感动:事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樊城。

尽管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乡,但这里做为作己穿越之始所生活过的地方,刘封对樊城一直有一种家乡般的亲近感。

正是在这里,他度过也许是最平静安然的一年,自从那以后,那种宁静祥和的生活就从未曾再有过。

脚下的城门处,一支五溪蛮人组成的军队正在开拔。

因为荆州之战缴获了无数的军械,作为对沙摩柯的奖励,刘封分出了一大批的军资,为这支装备“简陋”,但作战凶悍的蛮人军队做了装备升级。

现在,这支装备一新的军队,将由樊城出发,奉命去夺取襄阳北部的屏障新野县。

“主公,士元先生的紧急文书。”

匆匆上得城头的,正是魏延。

先前刘封命魏延率军征讨零陵,因是关羽授首,零陵太守郝普不战而降。在夺取襄阳之后,刘封便命魏延率本部兵马,迅速的赶到了襄阳。

在刘封看来,手中为数不多的将领当中,魏延是唯一有能力为他独挡一面之人,所以刘封打算如果拿下新野以后,便命魏延全权负责荆北的防务,以对抗北面的曹操。

一向沉着的魏延,面容中隐约流露着几分凝重,刘封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过文书一看,刘封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庞统在信中称,孙权已率数万大军,声势浩大的望荆州而来,似乎有武力争夺荆州的企图,要刘封立刻放弃北取新野的作战计划,率襄樊之军还援江陵一线。

“主公,东吴若决意和我们开战,必会集中主力夺取江陵,事到如今,保卫江陵才是重中之重。”

魏延的提醒,刘封又何尝不知,至于孙权方面的兴兵西进,刘封本已有所预料,但他没想到孙权来得这么快,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东吴方面来势汹汹,我必须亲自回往江陵主持大局,文长,这襄阳我就交给你了。”刘封口气相当的郑重。

魏延倒是一脸的兴奋,仿佛早就等着刘封的这一句话,豪然道:“主公放心,有我魏延在,无论是曹操还是孙权来犯,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这襄阳万无一失。”

听得魏延的豪迈自信之词,刘封心中宽慰了许多,却又好奇道:“文长,襄阳四战之地,你所受的压力将是空前的,我看你似乎倒是还很期盼。”

魏延哈哈一笑,直言道:“不瞒主公,先前主公令我去取零陵,我还觉得自己大材小用。现下主公让我守襄阳,我心里边的这股委屈才算散了,说实话,我魏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曹操和孙权若不敢来攻,我反而还会觉得很失望。”

不愧是魏延,虎狼的气魄,难怪曾经的历史上,刘备敢越级提拔,重用他去守汉中这益州的门户。

心有所感,刘封也跟着哈哈一笑,欣然道:“好有文长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当天,刘封委任魏延为襄阳太守,并提拔他为牙门将军,将襄樊一线的防备重担交在他身上。在给魏延留下五千精锐的长沙军后,刘封自率余军,星夜便南下赶往了江陵。

两天之后,刘封抵达了江陵,在原先的刘备左将军府,如今的镇南将军府中,刘封第一时间见到了庞统和刘巴。

此时,在夺取荆州之后,刘封对荆州的人事布署迅速做了新的调整。

以刘巴为荆州别驾,与襄阳蒯良共领荆州粮赋刑狱诸般政事。升庞统为军师中郎将,参署镇南将军府诸事。调马良为南郡太守。升马谡为宜都太守,偏将军,西攻宜都。升黄忠为荡寇将军,领武陵太守,镇公安。升陈到为裨将军,镇江陵。

至于原本的“老巢”长沙,在可信之人不多的情况下,刘封则以自己的舅舅刘泌,替代刘巴担任了长沙太守。而为了屡行对沙摩柯的承诺,刘封则下令将武陵南部五溪人聚居区中的数县分出,新成立一南陵郡。

“主公,恕我直言,你奇袭襄阳这件事,实在是有欠考虑,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该公然和曹操作对呀。”

一见面,刘巴便当着众人的面抱怨起来。先撇开刘巴一向主张联合曹操不说,单纯从荆州目前所面临的不利局势来看,刘巴的抱怨似乎也不无道理。

“子初此言差矣,正所谓无襄阳则无江陵,襄阳是江陵,乃至整个荆州的屏障,是我们志在必得的,我们早晚还是要和曹操开战的。”

作为奇袭襄阳的策动者之一,庞统当即站出来替刘封作解释。

刘巴摇头道:“襄阳自然是要取的,但也要看时机,如今同时得罪了孙权和曹操,两方大军压境,使我们四面受敌,此时取襄阳,根本就是弊大于利。”

刘巴的语气生硬,有点公然教训庞统的意思。

庞统却冷笑了一声,冷冷道:“子初说得轻巧,好似这襄阳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一般,什么时候想取都由你。那我倒要问一句,以曹操之强,若非这一次是曹仁马失前蹄,送给我们一个绝佳的良机,你又有何神机妙策,能助主公随时随地任取襄阳呢?”

第二百零三章群雄动向

庞统这一席话,把刘巴顶得哑口无言。

对于庞统这番话,刘封深有感触,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对于弱小的刘封而言,曹操是强者,孙权是强者,刘备是强者,甚至刘璋、张鲁之辈,实力也远高于己。

刘封也很想在不得罪众诸侯的情况下,顺顺利利的发展自己的实力,但事实上,刘封可以吗?

绝不可能

憋在长沙那个地方,除了夺取荆州之外,他别无选择。而荆州又是四战之地,只要他对荆州动手,就不可避免的要触犯各路强者的利益。

方今天下,北方已被曹操所据,江南半壁也被孙权所吞,强者们都在马不停蹄的吞并着仅存的弱者,整个天下眼看着就要被强者们瓜分殆尽,而今这个时代,已经不似十几年前,诸侯混战那时,让刘封有充足的时间来扩张。

作为各路诸侯中最弱小的一方,刘封没有时间再慢吞吞的发展,他必须利用这天赐的良机,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实力有一个质的飞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哪怕是面临着如今的不利局面也再所不惜。

“士元说得很对,不趁此时机取襄阳,将来再取,必是艰难百倍,对于当初的这个决定,我从来不感到后悔。”

刘封表情平淡,语气沉静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他这么说会让刘巴感到难堪,但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期,刘封必须牢牢树立自己领导者的权威,他不容许有任何人置疑自己的决策能力。

此言一出,刘巴顿时脸色微微一变,神色中有几分尴尬不悦,但刘封话已如此,他自然不敢再对此事有所微词。

“既是如此,那我们现在便该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些对策,到底该如何应对这两路的大军压境。”

刘巴终归还是识大体,刘封已然表态,他马上就把心思转到了大局上来。

庞统本来有些冷峻的表情,因为刘巴态度的改变,此时又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他手捋短须道:“曹操和孙权虽然都有大军压境之势,但这两个人的本质还是大有不同的。在孙权而言,曹操终究还是他的头号敌人,我以为,孙权这一方面,尚有和解的机会。”

庞统的分析,刘封也深为认同,他很清楚孙权这个人,很容易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诱惑,从而轻易的改变大政国策。

刘封是很讨厌孙权,灭孙权本了是他的宏图大业中后部分,但是现在,东和孙吴的方针还是极有必要的。

“曹操先前放着荆州不攻,无非害怕攻之愈急,反促我们联合抗操,如今虽然襄阳失守,但我想,他只有看到我们和孙权有开战的意图时,方才会兴兵南下趁火打劫。我倒以为,不如将关羽的人头,还有曹仁,统统都送到孙权那里去,如此一来,便会让曹操以为,我们所做一切,都是受孙权的指使,而孙权的大军西来,也是在为我们撑腰。”

一语点醒了刘封,他欣然道:“先生之策妙啊,倘若能骗得曹操不敢轻举妄动,只要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我们便能集中精力化解与孙权方面的纠葛,将这两路威胁‘各个击破’。”

当天,刘封便用庞统之策,将关羽的人头盛于木匣,连同被割了舌头的曹仁,一并顺江而下,送往孙权那里。

………………

许都。

一天前,曹操的大军抵达了这座帝国的都城。

尽管帝国的权力大多已转往了冀州的邺城,但作为名义上大汉的都城,许都的政治意义仍然是不容忽视的。

曹操打算在许都逗留数日,让他在淮南辛苦了近半年的将士放松休整一下,等到收到曹仁回军襄阳的消息之后,在许都静观荆州的局势发展再做打算。

相府中,曹操大会群臣。

虽然淮南之役无功而返,但曹操的好心情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荆州方面平衡的打破,让他看到了江南诸雄自相残杀的征兆。

陇右方面,夏渊渊捷报频传,他不但击破了马超,逼其南投张鲁,而且剿灭了盘踞西凉,割据了三十多年的反王宋建,虎步陇右,无人能敌。

种种好消息,足以抵消淮南的无功而返。酒宴之上,兴致甚好的曹操,甚至还赋诗作歌一首,将整个酒宴的气氛推向了**。

在群臣的一片喝彩声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信然走出席间,向着上座之曹操拱手道:“丞相神武雄略,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歆以为,丞相当进位为国公,非如此,不能匹配丞相这旷世奇功。”

酒醉三分的曹操听得此言,低头一看,见阶下进言那人,正是侍中华歆。

曹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诡笑,但紧接着却哈哈笑道:“华侍中啊,我看你是喝多了酒,怎的忽然胡言乱语起来了。”

话音刚落,另一人跟着出席,与华韵并肩而立,同样拱手道:“华侍中之言,正是我等群臣心意。丞相为大汉朝东征西讨,扫灭无数叛逆之贼,中兴之功,堪比光武,朝野群臣,天下万民,都盼望丞相能进位为公,方能安抚黎庶之心。”

这时进言之人,乃谏议大夫王朗。

此二人乃闻名天下的大名士,在朝野德高望重,他二人这般站出来一劝进,席间群臣顿时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纷纷的仿效劝进。

曹操手捋短须,神色间一派得意,一双鹰目却在暗暗的扫视着席中群臣。

此番大宴的群臣,都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之臣,又或是从政治上来看,一向坚定的站在曹操一边,确切的来说,都是曹操眼中的“自己人”。

席间的群臣,几乎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劝进,唯有一人,却静坐不动,只低着头默默的饮酒。

那个人,正是荀彧。

本是得意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阴霾。

曹操虽大权独揽,但碰上劝进这种事,却不能自作主张,正准备谦虚的推辞,以示自己的功德不敢居此大位时,忽然间,一名内侍急匆匆的入内,将襄阳方面传来的最新消息,当着群臣之面报知了曹操。

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征南将军曹仁兵败被擒,襄阳已失陷于刘封之手。

本是被众臣的劝进,推进到一个大**的酒宴,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人以为自己是喝多了,耳朵迷糊没有听清楚,那可是征南将军曹子孝啊,号称鬼神之将,怎么可能被刘封那种二流的小诸侯所擒,这简直比天大的笑话还要可笑。

可是,当内侍战战兢兢,再一次大声的把这坏消息重复一遍时,所有人这一次真的都陷入了惊愕之中。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曹操屏退了内侍,神色依旧春风满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举杯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饮酒作诗,莫非被一件小事破坏了兴致。”

襄阳失陷,曹家第一大将被俘,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他们却没有想到,曹操竟能如此的泰然处之。

感慨之余,众臣也只能陪着笑脸,继续饮酒,但心里边毕竟有事,这劝进之事也就无人再提。

一场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欢快”气氛中结束。

次日,曹操便下令,大军即刻开拔,昼夜兼程向着襄阳方面开进。

按照贾诩原先的计策,曹操本是想坐山观虎斗,看着刘封和孙权为争荆州而撕破脸皮,然后再坐手渔翁之利。

但贾诩的计策,是建立在曹仁退兵,襄阳这座可以虎视荆州的南进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前提下。

而今发生了这样惊人的变故,襄阳的失陷,不但意味着曹操失去了随时可以南下江陵的据点,而且反过来南阳、许都,还暴露在刘封的兵锋之下,这是曹操无法容忍的。

无论如何,都必须夺还襄阳。

十几万步骑大军昼夜兼程而行,时年三月,大军抵达了新野境内。

在此之前,江夏的文聘听闻曹仁兵败,襄阳失陷,害怕归路被断,故而不得不放弃了安陆一线,率军退守新野。而文聘退兵之后,吴人则趁机北进,将整个江夏郡收入囊中。

…………

夏口。

午后时分,东吴的四万大军抵达了夏口。

水寨中军大帐中,孙权召见了驻守在荆州一线,包括鲁肃在内的西线将领,向他们宣布了准备向刘封开战,武力夺取荆州的决定。

“主公,近闻曹操已亲率大军抵达新野,大有再度南下之势,刘孙两家,若是在这个时候自相争斗,肃只怕会让曹操坐收渔利。”

作为一名坚定的抗曹派,鲁肃的思想还是转变的很快的,荆州无论是刘备当家,还是刘封作主,总之在他看来,孙刘联盟的基本政策是不能改变的。

而且,明知孙权对他先前出手相助刘封心有不悦,他反而越要坚定不移的主张和刘封联盟,否则,若是改为主战,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作法。

鲁肃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别无选择。

第二百零四章百变孙仲谋

“刘孙联盟?哼。”

孙权现在一听到这四个字就反胃,心想那姓刘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刘备那厮忽悠着自己把南郡借给了他,结果自己在淮南跟曹操死拼的时候,向他苦叫了半天救援,连个回音也只有,只顾着扩充地盘。

那小刘就更不用说了,自己把妹妹都送给了他,一手把他从刘备的“魔掌”下拉了出来,这小子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这荆州一口给吞了。

“好一个孙刘联盟,子敬,你倒是说说看,我从这孙刘联盟中,到底都得到了些什么好处?”孙权冷言冷语的问道,口气中充满了讽刺与不满。

鲁肃知道孙权有气,尽管如此,仍道:“如今我东吴虽然愈加强盛,但尚未达到可以和曹操两线争锋的地步,孙刘在荆州的联盟,至少保证曹操不敢在荆州用兵,这才让主公能集中精力经营淮南。主公,这不正是你先前将南郡借给刘玄德的原因吗?”

鲁肃一席话,又把皮球踢还给了孙权。

孙权顿觉有些尴尬,要知道当初可是他自己为了压制周瑜,一门心思的要把南郡借给刘备,鲁肃其实只是摸准了他的心思,做了一次顺水推舟而已。

这时,一旁的吕蒙却笑道:“鲁都督,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形势,两家联盟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刘封生变,荆州乱成这般地步,主公临机决断,改变旧有的策略,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举。”

在鲁肃眼中,吕蒙虽然有些才华,但终归只是一不懂读书的武夫而已,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下属,而今竟然敢当着吴侯的面,公然驳斥自己。

忽然之间,鲁肃想明白了,孙权开战之心之所以这般强烈,赶情是受了吕蒙这小子的煽动。

‘吕子明精妙机狡,懂得借势而行,只可惜目光放得不够远,吴侯受了他这般蛊惑,定然会误了大事呀。’

东吴诸将中,鲁肃哪一个不是了如指掌,对于吕蒙这个崛起极快的年轻将领,他理没有理由不了解他的过去。

鲁肃知道,早年的吕蒙只是一名普通的低级军官,有一次,上头提前通知吴侯要来军中校阅,吕蒙闻知后,便借钱为自己的部曲购买了一批光鲜的军装。

后来孙权阅兵时,便发现了这支军队的特别,觉得士兵们精神气势比别军要好,从此就记住了吕蒙的名将,正是因为那件事,吕蒙才从一名低级军官,进入了孙权培养提拔的年轻将领名单。

鲁肃也很清楚,这个吕子明和别的年轻武将不同,这个人的志向高远,根本不满足于一生为将,如今他鼓动孙权和刘封开战,分明是盯上了自己这都督的帅位,想要借机上位呢。

“子明此言……”

鲁肃正欲反击,忽然之间,外面亲兵来报,言是刘封的使者陈震到了,而且还给孙权带了两份大礼。

东吴大军压境,刘封不可能没有反应,在孙权看来,这必是刘封派人来求饶了,当下便先将方才的讨论放下,令将那陈震传入相见。

须臾之后,陈震手捧着一只木匣进入大帐,见着阴云满面的孙权,淡然自若的屈身一礼,平静道:“震奉我家刘将军之命,特来向吴侯进献大礼。”

孙权目色沉沉的注视着陈震,拂袖喝道:“我不需要什么大礼,我需要的是你们刘将军对他所作所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震轻咳了一声,笑道:“吴侯息怒,我家刘将军的解释,就在这两份大礼中,吴侯见过便知。”

孙权一时不清楚刘封这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暂时压制怒火,打算看看他到底在故弄些什么玄虚。

“这第一份大礼,就在这木匣中,敬请吴侯过目。”陈震将木匣高高举起,双手奉上。

侍从遂将那木匣接过,摆放在了孙权面前的案几上。

此刻的孙权,倒是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好奇,捋了捋袖子,将那木匣忽的揭开。

当他看到匣中之物时,神色立变,惊得低呼了一声,身子本能的向后一仰。

帐中诸将,同样也是吃了一惊,个个面露骇异之色。

木匣之中所盛的,正是美髯公关羽的人头。

那人头虽然已无血色,面目狰狞扭曲,但关羽那极有特点的脸,还是让包括孙权在内的东吴君臣一眼认出。

那可是关羽啊,传说中的人物,尽管当初他们听说关羽为刘封所斩时,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当他们亲眼看到关羽的项上人头时,方才深信了这个事实。

惊骇之下,孙权神色迅速恢复如常,铁青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陈震不急不缓道:“先前吴侯有难,曾屡次向刘备呼救,但刘备却只顾一己之私,置吴侯这位盟友而不顾,如此不仁不义之举,我家将军深为恨之。便是因此,我家将军为了给吴侯出气,方才会出兵攻打南郡,我家将军更是冒着险些丧命的危险,亲手斩下了关羽的人头,因此特命我将这人头献归吴侯。”

陈震这解释,跟当初忽悠鲁肃时一模一样。

鲁肃听着脸皮便微微抽动,暗忖:刘封这小子实在狡诈,他把关羽的人头献于吴侯,这摆明是想向世人显示,他袭取荆州,斩杀关羽,乃是奉了吴侯之命。哼哼,好一招嫁祸于人之计。

孙权何其聪明,鲁肃能想到,孙权稍迟一刻立时也恍然大悟。

明知这是嫁祸之计,但孙权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没办法,陈震的说词确有其理,借口虽然很牵强,但终归是借口。

未等孙权做出反应,陈震马上又叫道:“来人呀,把献给吴侯的第二份大礼带上来。”

东吴君臣立时又瞪大了眼,竟是迫切的想要看看刘封又有什么“惊喜”。

须臾后,在一阵脚步扑腾声中,几名陈震的随从押着一名反绑着的中年军人进入了大帐。

那中年军人神色惨白,气色极差,但眉宇中却仍然蕴藏着几分英气,只是,目光中却迸射着无尽的愤慨,嘴巴蠕动着,似乎是想骂人,但却不知为何始终又不肯开口。

陈震指着那人道:“刘将军打下南郡,一则是想为吴侯教训刘备,二来也是想替吴侯在西面牵制曹军,毕竟刘将军和吴侯是自家人,总比刘备更值得信任些。岂知这曹仁竟趁着荆州局势混乱之际南侵,我家将军便将他擒获,只是不敢擅自处置,便只好将他交由吴侯来处置。”

原来,眼前这灰头土脸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曹仁。

大帐中之中,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现下的孙权,感觉却比先前要好多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曹家第一大将,孙权心中一种痛快油然而生。

这也难怪,先前在淮南之时,曹操那四十万大军可算把孙权折腾的够呛,最可气得是,人家都打到了自己家门口,可自己却偏偏只在躲在战舰时看着人家在岸上耀武扬武,人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在曹操那里,孙权受了不少气。而今,曹家第一大将跪在自己的面前,孙权自然有一种怨气得以发泄的快感。

只是,片刻的快感后,孙权很快清醒过来,暗想自己这妹夫可真够狡猾的,得罪了刘备,用关羽的人头嫁祸给自己,开罪了曹操,又把曹仁送来,还是要嫁祸给自己。

孙权一直认为自己这方面是强项,但现在他却发现,他这位妹夫的手段,那可是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这是,鲁肃忽然上前道:“主公,这曹仁用曹操亲族中第一大将,如今既然落在主公手里,肃以为当将他就地斩首。如此,既可振奋我军士气,告慰淮南之役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又可打击曹操的士气,令其不敢再小觑我江东。”

鲁肃当然知道刘封把曹仁送给吴侯,是在向已至新野的曹操表明,我背后有东吴撑腰,你曹操若敢进攻襄阳,那就是在向我们刘孙联盟挑战。

明知如此,鲁肃还这般积极的劝孙权杀曹仁,就是逼着孙权假演真做,让孙权不得不改变对刘封用兵的计划。

孙权当然不傻,东吴与曹操毕竟是死敌,他眼下搬出什么“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来压自己,搞得孙权不杀曹仁就好像会寒了将士之心似的。

孙权忙向吕蒙暗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出来替自己解围。

吕蒙会意,忙道:“曹贼虽可恨,但这曹仁终归只是一俘虏,若是将之斩杀,这杀俘之名传扬出去,岂非有损主公的声名,也显得我江东儿郎,只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下杀手,叫天下人笑我们没有血性。蒙以为,这曹仁杀不得,不妨先前他收押起来,以后再做处置吧。”

吕蒙话方一出口,孙权马上连连点头:“子明所言极是,来人啊,把曹将军带下去吧。记得要好生对待,莫要旁人说我孙仲谋心胸狭窄,虐待俘虏。”

第二百零五章筹码用尽

孙权那一句“好生对待”,其实就是暗示他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并不打算在荆州与曹操发生冲突。

鲁肃见此状,眉头不禁微微而凝,从孙权对待曹仁的手段来看,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此次孙权是抱了极大的决心而来,想要改变孙权对刘封动武的心思,似乎将是件极为不易之事。

曹仁被送走,孙权将案几上的木匣合上,抬头盯着陈震,语气冷淡道:“难得我那妹夫这般有心,给我送上了这么两个大惊喜,看起来他的所作所为,我还得好好感谢他了。”

这话明显带有反讽的味道。

陈震呵呵一笑,摆着手道:“吴侯与我家将军都是自家人,何需言谢。不过我家刘将军,倒是真的有件小事想请吴侯帮忙。”

“这倒是件稀奇事,我那妹夫斩关羽,擒曹仁,威震华夏,他这般能耐,我这个当大舅哥的不求他帮忙就罢了,怎的他还会反过来求我?”

孙权的讽刺意味愈加浓重,碧眼之中,埋怨之气在迸射弥散。

陈震只能假作不知,叹道:“吴侯真是过奖了,我家刘将军再有本事,也只能作吴侯的西面屏障而已。只是如今我家将军擒了曹仁,惹怒了曹操,目下曹操十几万大军已进抵新野,大有举兵南下,鲸吞荆州之势,这件事,怕是只有吴侯出手,方才能让曹贼知难而退。”

“曹操要打也是打襄阳,我也是爱莫能助啊,要不这样吧,你可回去转告我那妹夫,他可尽起荆州北兵,全力北上襄阳抗击曹贼,南郡方面,我自会派兵进驻,做他坚实的后盾。”

孙权开始耍起了无赖,这一番话分明有戏弄陈震的意思。

陈震顿觉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吕蒙又接口道:“我家吴侯其实很想帮刘将军,只是我军刚刚在淮南跟曹贼血战,将士疲惫,已无力再战。而刘将军威震华夏,士气正盛,若全军北上,定可击退曹贼。江陵一线,我军虽然疲惫,但若只是负责一下防务,还是不成问题,刘将军大可放心。”

他这主臣二人唱起了双簧,只把陈震这张三寸之口绕得无言以应。

孙权见陈震吱唔不言,脸色便故意阴沉起来,不悦道:“你方才也说了,孙刘乃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我那妹夫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难道他还怕我趁机吞了他的地盘不成?”

傻子都知道孙权是冲着荆州来的,但在这台面之上,陈震又岂能当真。

当下陈震镇定心绪,很快恢复了思路,他故作惶然道:“吴侯误会了,我家将军岂会不信吴侯。只是我家将军也知江东将士久战疲惫,岂敢再轻易劳烦。刘将军的意思是,吴侯可打着兵进合肥的旗号,大张旗鼓的率军东归,介时曹操害怕两线作战,自然就不战而退。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而退强敌,岂非两全其美之计。”

这是庞统给孙权出的计策,理论上,这也是逼退曹操的最佳计策。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但却一不定如其所愿。

孙权听罢,捋着紫须,很认真似的琢磨了半晌,微微点头道:“刘将军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我军大战方罢,正是疲惫之时,就算要回师合肥,也需要时间来休整。回去转告你家刘将军,让他耐心的去等着吧。”

孙权没有一口拒绝,但也没有当场答应,而是给了一个让人痒痒的回答:耐心的去等着吧。

等?等到什么时候?这般形势,如何又能等得起。

孙权这明显有故意拖延,打马虎眼的意思,但事到如今,陈震也知多说无益,只得强颜欢笑,道谢了一番,便称要回往江陵复命。

打发走了陈震之后,孙权的盛怒,似乎因此而消减了几分,但这并不能该变他夺取荆州的决心。

鉴于鲁肃的反对态度,孙权则令鲁肃率军屯于夏口,佯装北上进击襄阳,自己则率大军进抵巴丘,以吕蒙为前驱,一路向公安进发,另命甘宁率军一万,由湘水南下,准备夺取南四郡。

江陵方面。

陈震复命而归后,并没有带回好消息,从他描述的孙权的态度来看,刘封只能认为庞统的计策就此失败。

在此之下,刘封迅速对兵力做出了重新的布署。

孙权若进攻荆州,则江陵必为其进攻的核心目标,所有的防御体系,也必然要围绕守备江陵来进行,而吴人若想进取江陵,则南岸往东的公安城则是其第一道障碍。

公安城本有军五千,刘封又自将五千,会同黄忠,以一万兵马,四百余艘战船守公安。长沙方面,则由陈到率精锐军三千,火速南下,协肋刘泌守临湘。江陵城方面,则由庞统、刘巴率三千兵力守备。

这几路兵马,再加上襄阳魏延所部五千人,两万多人的兵力,已经是刘封可以动用的全部嫡系长沙军。

至于收降的三万多兵马,江陵、襄阳、公安三城,以及西攻宜都的马谡所部,每一处都调派了一些,这些人马因新降不久,人数虽众,但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刘封也不敢以他们充当重要角色。

先前孙权之所以敢用吕蒙之计,准备以武力夺取荆州,那是因为吕蒙认为,刘封一定会把曹操作为主要防范对象,其精锐的长沙军大部分理应布署在襄阳一线。

但是,令孙权感到意外的是,刘封竟然只在襄阳布署了五千人,以魏延一将面对新野的曹操十几万大军。其余兵马,全都布署在了江陵公安一带,摆出一副准备跟自己死磕的态势。

刘封鱼死网破的态度,顿时又让孙权的强硬态度有所改变,他倒不是怕了刘封,而是怕自己与刘封的主力死拼之后,就算最终获得胜利,拿下了江陵,到时也势必实力大损,介时又如何再应对北面以逸待劳的曹操。

在此情况下,孙权便下令暂时停止进军,大军屯驻于巴丘,暂时不对江陵发起进攻。至于南入湘水的甘宁所部,同样也只是在湘水中巡游而已,并未对长沙郡进入实质性进攻。

孙权的按兵不动,让刘封看到了和解的希望,他遂在得到庞统的赞同下,再次派陈震出使巴丘,仿效刘备之事,表示对荆州只是暂借,一旦自己向西攻取蜀中之后,就将荆州归还给孙权。

从法理上来讲,刘备所借的荆州,不过是南郡一地而已,而现在,刘封却把整个荆州都算作是向孙权所借,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让步。

尽管孙权很清楚,刘封眼下的这个承诺,只是困境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将来能否履行承诺,还是一个未知数,但一想到能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整个荆州,孙权还是不由得又心动了。

刘封在耍手段,曹操那边也没闲着。陈震前脚刚刚离开巴丘,朝廷的使者后脚便至。

朝廷的来使,带来的是汉帝的圣旨,委任孙权为荆州牧,车骑将军,令其率军攻打刘封,然后再率军攻取巴蜀,消灭刘备与刘璋,事成之后,汉帝将封其为吴国公,允其划江而治。

谁都知道,汉帝的圣旨,即是曹操的意思,而曹操为了表明诚意,以让孙权放心攻打刘封,还主动的将大军由新野,向北撤至了南阳,以示自己此番南来,只为报复刘封,并无趁机南下的意图。

荆州牧、车骑将军,还有未来的那吴国公,这三个头衔实在是令孙权垂涎三尺,尽管这些头衔都是空头,尽管孙权知道这是曹操在使离间之计,但由朝廷所授的这三个头衔,对于提升自己的号召力将有巨大的帮助,这一点孙权也是看得到的。

孙权刚刚犹豫的态度,因是这一道圣旨,很快又变得坚决起来。权衡之下,他马上下了一道命令,命从夏口方面鲁肃那里,再调一万兵马增援巴丘,将巴丘的驻军增加到五万之众,一副准备大举西进的态势。

曹军退至南阳,襄阳方面的压力虽然减轻,但当刘封收到巴丘方面东吴增兵的消息后,心情却愈加的沉重。

从某种程度而言,其实刘封更忌惮孙权,原因很简单,刘封没有一直强大的水军。

先前刘封憋在长沙那地方,虽然门前有条湘水,但毕竟不及长江广阔,无法建立一直可用水军。后来袭取南郡,虽然尽收了关羽留下的四五百艘战船,但水军这玩意儿,不是有船有兵就行的,最关键在于士卒必须要经过长期的水战训练。

孙权如果真的率水军杀来,刘封自然不敢与其在水上交锋,他所能做的,只有烧毁战船,固守城池,以待时变而已。

面对这样的困境,即使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庞统,这个时候也无法想出万全之策。

就在刘封为此而头疼的时候,夫人孙尚香从江陵城赶到了公安.

原以为孙尚香只是思念丈夫,想来公安照顾他而已,但夫妻一见面,孙尚香的第一句话却让刘封大吃一惊。

“夫君,事到如今,不如就让我去一趟巴丘,恳求我那二兄退兵吧。”

第二百零六章赌一把

(感谢小莫,小笨的打赏,呵呵)

“夫人,你这是何意?”刘封一脸的惊色。

孙尚香默默道:“夫君你现在四面受敌,手中又无一支可用的水军,江东的水军若然杀来,如何又能对付得了。现在这种情况,唯有我去求二兄退兵一条路可走。”

孙尚香喜好武事,虽然平素对军国之事不多过问,但眼下刘封所面临的困境,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刘封知道,孙尚香一向要强,平素从不向人低头。如今,她却肯为了自己,主动的去向自己那冷酷的兄长低声下气的恳求,于她而言,这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难难决定。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丈夫。

刘封心头,感动之情油然而生,但接着却又是一种深深的惭愧。

一个男人,若是沦落到让自己的女人出马,依靠恳求别人来生存的地步,还怎么能算得上是男人,那简直将是莫大的耻辱。

刘封摇头一笑,轻抚着她雪白的脸庞,“夫人的心意我了解,只是我刘封乃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自己的妻子去低声下气的求别人,传扬出去,我刘封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可是……”孙尚香绝美的容颜上,流露着几分焦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没有什么可是的。”刘封打断了她的话,“吴侯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在他眼中,只有利益,哪里会有什么亲情。眼下他一心想夺荆州,别说是你这个庶妹,就算是太夫人亲自去求他,他也绝对不会心软。”

一语,无言。

孙尚香心头微微一颤,背后涌上一丝寒意。

刘封说得没错,他的那位二兄孙权,根本就是一个无情冷血之人,自己在他眼中,本就只是一个可以换取利益的筹码而已,向这样一个人去求情,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这一点,孙尚香岂能不知。

但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被自己那无情的兄长逼入绝境,而她却又是这样特殊的身份,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孙尚香心里很难受。

“夫君……”

心中的苦楚,她无法出口,刘封的体谅,却又让她感到温暖,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千言万语,尽在这静静的相依之中。

刘封将妻子紧紧拥有怀中,轻抚着她如水般的头发,心中感动之余,强烈的愤怒却又如火焰般升腾。

孙权,你实在欺人太盛!

这荆州,我刘封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轻易得到,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让曹操来收拾死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愤怒之下,思绪滚滚如潮,蓦然间,刘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灵光。

………………

巴丘。

大帐之中,孙权斜卧于胡床,盯着案几上那两枚硕大的官印出神,眉宇之间,尽是洋洋得意之色。

荆州牧、车骑将军,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这个名正言顺的称号,孙家几代人都无法达到的高位,如今却在我孙权手中得到。

父亲,你应该为我骄傲了吧。

兄长,你终究也只是一个驰骋疆场的勇将而已,我现在终于超越了你。

正自遐想时,忽面侍从来报,言是都督鲁肃求见。

子敬?他人不在夏口,忽然跑到巴丘来做什么,嗯,多半又是想劝我退兵。

孙权的好心情顿时被打破,尽管如此,但鉴于鲁肃的地位,孙权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面不见。

“请他进来吧。”

孙权摆了摆手,从胡床上爬了起来,稍稍整礼了下衣冠,恢复了正襟危坐样子。

须臾,鲁肃带着一脸的凝重入内,一看这表情,孙权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施礼方罢,孙权便不悦的问道:“子敬,你不在夏口镇守,忽来巴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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