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浔策划的事对大明至关重要,而东瀛政局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两地路途遥远,通讯又不方便,容不得有所拖延,所以得到皇帝密旨的相关衙门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筹措了足够的资金,交予夏浔物色的那几名“海商”。【】与此同时,在俞士吉打击之下刚刚有些萧条的东海商贸也禁令解除,为夏浔这边的行动打开了方便之门。
在此期间,哑失贴木儿身死诏狱的事情,在京里也引起了一片动荡。
哑失帖木儿被捕进锦衣卫当天就死了,锦衣卫呈报给皇上的奏章说他是畏罪自杀,忤作验尸的结果证明说他是嚼舌自尽。与此同时,锦衣卫还把从哑失帖木儿家搜到的一些证物呈了上去,内容包括收受馈赠的厚礼、往来的书信,以及几个可做人证的下人。
至于这些证供证物和证人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屈打成招还是果有此事,那就无从甄别了,整个案子自始至终是由锦衣卫一手操办的,旁人根本插不上手,又如何质疑呢?
着那些与鞑靼来往的书信、礼物和证人证词,朱棣只能责备纪纲管人犯不严,致其自尽身亡,却也不能予以过多的谴责,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哑失贴木儿现在与汉王朱高煦走动极近,他的死令汉王大发雷霆,人们都把这件事成太子与汉王之争的一场风波。事实上也是如此,不管纪纲整死哑失贴木儿是否是挟私报复,因为两人在官场上的立场问题,必然会被视为更高层次斗争的外延。
因此,太子派的官员只能保持沉默,他们不可能攻讦纪纲,对纪纲的任何刁难,都只能被武百官视为对汉王朱高煦的示弱。许多人都把眼睛盯住了汉王,纪纲跋扈,汉王同样是个嚣张的主儿,他能忍得下这口恶气么?
可是叫人大出意外的事,汉王朱高煦折了一员大将,居然真的就忍了这口恶气,他只是大发了一通脾气,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消息传来,太子派自然声望大炽,如此一来,纪纲所为等于是为太子立威,更加的不可能对他予以苛责,而纪纲个人的声望更是水涨船高。
没过多久,有关纪纲和哑失贴木儿街头争道、恶语相向的事情就被有心人传扬开来,纪纲的声望如日天,他再走在街上,不要说与他平级的人都要避道闪让,就算比他级别更高的许多勋戚功臣,都要和颜悦色,主动招呼。短短几天功夫,因为弹指间就弄死了一个朝廷二品大员,而自己居然毫无发伤,纪纲就成了金陵城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这段时间,夏浔一直忙着日本方面的事,由于两地相距太远,每通讯一次都需要飘扬过海,如果事事向朝廷请示,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所以夏浔每日进宫,就日本政局可能的发展方向,做出种种推测,征询皇帝应予的态度和相应的政策,再把这些政策整理出来,汇总后传达到日本。
其实朱棣的基本政策和夏浔的意见是一致的:分而治之。夏浔筹划的这么细,是想了解针对各种具体情形,朝廷可以予以帮助和支援的程度,从而叫在日本那边的人心有数。同时,他还要通过自己的人,劝导足利义满就立嗣一事求助于大明。
援助后龟山法皇的第一笔资金已经运走了,后续的援助未必是现款,还有武器和粮草,粮草好办,武器就不能是大明官方制式的武器了,因此只能从民间作坊采买。明朝允许民间习武和铸造武器,因此采买并不成问题,只不过民间武器不包括甲胄、大枪这种战阵上常用的兵器。
好在日本武士的主要兵器是刀,竹枪一类的东西他们可以就地取材,因此所采买的鞭锏锤抓、斧钺钩叉,乃至虎牙刀、大环刀、柳叶刀、云头刀、双手单刀等五花八门,只要能用来做战杀敌,都一股脑儿装了船,悄悄运往日本南朝固有势力范围的港湾藏匿起来,只待后龟山法皇出走,一竖反帜,便可取用。
夏浔忙完这一切的那一天,正好是三场九天、马拉松似的科考结束的日子,金陵城一片沸腾,经过九天煎熬,好似脱了一层皮似的举子们一俟离开考场,就彻底地放松下来。
不管是自觉考的不错的,还是自觉没有发挥出十成实力的,此时都尽情欢乐,青楼买醉、红袖相招,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补偿自己多日来吃不好、睡不好的辛苦。秦淮河上,比往日繁华了三倍,到处都是呼朋唤友、彻夜狂欢的赶考举子。
外地赶考举子很少有临考才从家乡赴京的,为了能在京再好好温习一下功课,同时避免仓促间误了考期,很多考生提前一两个月甚至半年就到了京城,这么长的时间一直住在客栈里的话他们大部分人是消费不起的,所以都租住在长干里大报恩寺一侧的棚户区。
等待发榜的这段日子,棚户区里每天都是醉醺醺出入的考生,搂着流莺粉头逍遥快活的,随地大小便的,把个肮脏不堪的棚户区弄得更是臭气熏天。可是不管考生们怎么疯狂、怎么发泄,贡院街是他们每天必去的地方,虽然明知还没到发榜的日子,也要到那里走一走心里才踏实。
另外,那种地方总有一些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传播各种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且不论他们所言是真是假,听着一惊一乍的,起码能让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一些。正是在这个过程,更多的人、包括许多学子,认识了那位据说家里有人在礼部作官的考生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