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低头告诉她:“你知道特勤九处成立到现在,死了成千上万的人,杀掉了多少个囚徒吗?零。【ㄨ】特勤九处劳师动众,第四纵队疲于奔波,都始终没办法杀死哪怕一名囚徒——所以光明隐修会的力量才会肆无忌惮地在我们的国土上生根发芽。因为他们毫无顾忌,因为没有死亡的阴影能够威胁到他们。”
肖璇咬紧嘴唇不说话,不肯看他眼睛,倔强地低头沉默,长睫毛湿漉漉地扑扇,楚楚动人。
“囚徒永生不死,所以它横行无阻。但是今天,我必须杀了Amaimon;我好不容易抓住了它的弱点,因为这个外星人再如何精于筹谋,始终都是阴谋学的门外汉,它犯了最基本的错误,它轻视我。”庄言急切起来,胸膛起伏,忍不住用力攥住了肖璇的双肩,恳切望着她,期待她能抬头看自己一眼:
“它把我们当成微不足道的虫子。但是今天,我要向它展示虫子的力量,我要让它感受被蝗灾席卷的恐惧,要让它饱受被蜂群蜇死的痛楚,我要在它大意的一刻,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把这个恶贯满盈的外星人斩于马下——只有这样,光明隐修会才会恐惧,撒旦的信徒才会疑惑,敌人的根基才会动摇!肖璇,我一定要尝试一下,为了我的努力,为了我的国家。”
肖璇任他攥住自己的胳膊,无力地被庄言摇得晃晃悠悠,终于抬头泪汪汪地望他,惆怅无奈地问:“你的心里就只有国家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庄言被她瞅得没有力气呼吸,闭上眼睛,坚定地缓缓搂住她的脑袋,抚慰她那顺滑的长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你告诉我,”肖璇两只小手轻轻攥着庄言的衬衣。脸颊埋在他肩窝里,忍泣问他:“你非得将那种设备藏在防护服里吗?”
“你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案。”庄言松开她,将沾在她脸蛋上的发丝理顺,和风细雨地送客:“谢谢你为我做这一切。挑选你做搭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决定。去准备疏散吧。只要活下去,你说不定就会名垂青史。”
肖璇努力鞭策自己,脑子里默念“听话,听话。”退开两步,催促自己转头离开。却迈不开脚步,最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抬头泪眼盈盈地求他:“反正特勤九处也从来没成功过,你撒手不管又能怎样?既然第四纵队的囚徒猎杀部队已经封锁大门了,你就和我们一起离开基地,好不好?你只不过是一介文职,不用非得亲自收拾这个烂摊子!”
庄言笑道:“生命就像香甜的米饭,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得厌食症的人。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所以不要为我惋惜。”
肖璇终于无法反驳,像和平分手的情侣。就算道理全懂,依旧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再见。她揩着泪,点着头,闭目喃喃:“如果不能做想做的事情,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这味同嚼蜡的感觉,我懂。”她摇头说完,忽然走上来,伸手捧住课长的脸,用力踮脚,仰头咬住庄言的嘴唇。亲得气喘吁吁,才望着他慢慢分开。她依依不舍地松开脸红的课长,毅然决然地走出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给你盖个私章。让你记得我。下辈子就先认识我。”
肖璇走得无比果断,像戒烟瘾一样不回头。
庄言低头摸着余温尚存的嘴唇,神思飘忽地回忆肖璇独特的温暖。少女的津津甜唾和苦涩泪水混在一起,像微咸鲜美的琵琶虾的味道。
然后他走到肖璇留下的箱子边,奋力抬到桌上,“啪”一声按响扣锁。双手打开,露出里面蓬松硕大的防护服来。
—————————————————————————
疏散命令被秘密转达给顺位第一梯队。研发部风平浪静地忙碌起来,他们要在两小时内收拾完毕,然后在第四纵队赶到时,当第一批离开基地的人。
魏东娴接到邢殇的疏散申请时,蹙眉追问了一声:“庄言编在第几梯队里?”
“他不属于任何梯队。疏散令里不包括庄言。”邢殇实话实说,“他走的比你们都早。疏散令是为了让被感染者更早获得医疗保障,和庄言没关系。”
宋丹也在疏散之列。她不敢怠慢,匆匆收拾完重要资料,然后带了一个背急救包的护士,轻轻敲魏东娴的门:“医疗班奉命护送您前往升降机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