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经济和绝望的双重压力,苦心抚育僵尸病养女十七年的孙主任忽然听见这句话,狂喜得泪流满面,又失落得无地自容。他对绝症患儿视如己出,早已情同父女,现在突然像断绝关系了一样,十七年的努力似乎付诸东流了,令孙主任老泪横流,哭得颤颤巍巍,痛心不舍,倒像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哦,忘了,其实你还有点责任和义务没有尽到,”广播坐视孙主任哭了一阵,忽然冷不丁出声:“你的女儿很想你,她口口声声要见你,整天跟医院的护士夸耀,她的父亲是多么坚强伟大的学术先驱,是她的偶像和梦想。所以,为了她的康复,我们同意安排你去医院看望她。”
“我,我没脸见她啦……”孙主任仰天叹息,两行浊泪源源不绝。
“你不用担心,国安局的战士个个都是演技派,他们会众星拱月地簇拥你,像护送大领导一样,鞍前马后地送你去看她。只不过这项服务比较昂贵,毕竟国安局的群众演员价格偏高,不是一碗盒饭能够打发的。”广播里的男人装完好人,终于露出了禽兽面目。
“什么意思?”孙主任心动了。
“你改邪归正,替我的公司工作。卖身一年,就给你演一次。你可以连续一个月都去看她,然后给我踏实工作三十年。”广播狞笑。
“……”孙主任油然产生被算计的感觉。他觉得这人太损了,比光明隐修会还阴险。
“太祖爷说过,浪费可耻。你才华横溢,不能浪费。你也不想被剥夺研究环境,下半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吧?来替我——哦不,替国家工作,实现你的价值,救赎你的罪孽,戴罪立功才能帮助女儿顺利康复。这是你未竟的义务,请你不要半途而废。”广播开始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孙主任油然升起重新做人的希望,喜悦得心潮澎湃,仿佛地狱里游魂普照到了佛光,感激莫名地抬头喃喃:“我同意您的观点。长官,能告诉我您是谁吗?我要记住你的面容,谢谢你给我回头是岸的机会。”
“可怜的凡人,希望你对我的感激之情能维持一个礼拜——替我干七天活,你会觉得周扒皮对长工的待遇简直亲如父兄。”广播狞笑着掐断了。
孙主任周身暖洋洋地欣慰养女的病情终于有了希望,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未来已经落入了无良科学家的魔掌。
————————————————————————————————————————
检察官欣慰地察觉到,尉栩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冷静。自从栖凤基地爆炸案以后,尉栩每天都焦灼不堪地试图使用量子通信联络外界,但是次次都无功而返。他像个失去法力的气功师,每天中午盘腿坐好,郑重其事地摆好姿势,严阵以待地想要发功,却总是心慌意乱地重新睁开眼睛,焦躁得下地乱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作为被尉栩无限玩弄过的对手,检察官对尉栩的现状非常满意。
忽然有一天,检察官给尉栩安排了一次探访。
“出来,有人要见你。”检察官带了荷枪实弹的狱警来押尉栩接受拜访。
尉栩垂手站在铁窗后面眺望开锁的人。他头发蓬乱,胡子留得比鲁滨逊还长,毛茸茸的脑袋上,只剩下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灰溜溜地转动。
狱门打开,尉栩却站着不动,远远望着检察官问:“谁来看我?”
“一个不存在的人。”检察官冷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