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歪诗
一夜飞雪,早上的将军府里,银妆素裹,玉碾乾坤,四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游廊里、院子中间的直道上,三五成群的女子们在清扫积雪,院子里有两处树枝被积雪压折了,几个仆妇手里拿着柴刀围着大树劈砍残连的树皮,要将这些树枝清理拖走。
许莹用过早餐,披着貂皮坎肩,手里捧着暖炉来到垂花门听事。一早就有大堂的书办在门外候着,等她桌前坐定,便将公文呈了上来。
前两张公文是军营扩建营房和建造学堂拨用银两的单子,第三张是扩充军队的编制计划,许莹仔细看过,又从桌上取过算盘,将数字拨了拨,便用了印。
“杨书办,明天将营房扩建的图纸和预算拿给奴家看看。”
“营房的图纸和预算还在草拟,到时自会呈送府里,时下只是先作筹备,是以拨银较少。”杨书办从容地答道,“至于学堂的建造是开年复工,按将军的进度要求,时间较为紧迫,银两所需亦较大……”
许莹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公文。接下来的一张公文是荐任军官的,这次军队扩编,虽然人数尚未招齐,但编制的架子要先搭起来,是以军营拟报了荐任名单。
“军营和大堂呈报荐任名单前应先跟奴家商议……”她将这张公文置于一旁。
“许娘子,这是初三晚上,刘先生和丁总爷一起跟将军商议过的事情。”杨书办解释道。
“初三晚上的庆贺宴?”许莹看了看那杨书办,“酒桌之上的激昂之语,难免挂一漏万,恐失周全……”
“此事待奴家请示将军后再作决定。”
杨书办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许莹目光落到最后一张公文上,却又是关于处罚军营副千总叶书雄的呈文,只是这次的处罚内容将撤职调任改成了罚半饷三月。沉吟片刻,她知道这已是刘必显和军营千总丁有三协调之后的结果了,自己如再拒绝未免太过专横,于是便取了印盖上。
处理完公务,许莹并未离开垂花门,她起身捧着暖炉在门厅内缓步徘徊,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妇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张二嫂带着一个穿着蓝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走上垂花门的台阶,却正是前日在大堂吵闹的尤三娘。
“唉哟我的少奶奶,你这身水貂皮……,得值多少银子啊?”尤三娘进了垂花门,脸上堆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在许莹身上的貂皮坎肩上摸着,嘴里啧啧有声。
“尤三娘,这几日天气寒冷,昨夜又下了大雪,家里的炭火充足么?”许莹微笑着问道。
“少奶奶,奴家租的那破房子,烧了炭火也经不住漏风啊。”尤三娘哭着穷,“哪比得上少奶奶你,在这将军府里,雕楼画栋的……”
这尤三娘入城后就找许莹讨要了银子,自己租了房住,没有住难民营。单身一个中年妇人独居,自然就有那无赖光棍寻上门来招惹,尤三娘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跟了里坊的一个混混打得火热。那混混本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主,搭上这尤三娘一来是偷腥,二来也是向女人手里弄点钱花,是以这尤三娘隔着三两天就来找许莹讨钱回去养汉子。
许莹对她是烦不胜烦,只是一时也不便翻脸,只能费点小钱打发,平时能避则避了,但今天却是她主动要张二嫂找尤三娘来,见了面便嘘寒问暖,怎不让那尤三娘心花怒放。
“尤三娘,这点银子你先拿去添些炭火吧。”许莹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尤三娘,“住的房子嘛,以后奴家给你找间好的。”
“唉哟,少奶奶,你对奴家可真是太好了……”尤三娘嘴里唱着谢,心里却是一阵冷哼:若不是老娘有人指点,趁你男人升官庆贺之际来这大堂里吵闹一番,你会把老娘放在眼里?
“应该的,以后三娘有什么困难,尽管来。”许莹淡淡地说。
大街上人声嘲杂,行人如织,几间店铺的门口堆着雪人,开门晚的店家还在清扫门前的雪,三五成群的孩童在街面上跑跳,互相扔着雪球打闹嘻戏。
尤三娘揣着那五两银子,由张二嫂送出了角门,走在大街上,她心中不禁一阵得意,走路都有点飘飘然了,浑没注意在她的身后,一双桀骜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杨铭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感觉墙顶花孔透进来的光亮白晃晃的,那是大雪映着天光的特有色调。
“你醒了……”躺在身旁的韵秋幽幽地说。
“哦,我醒了。”杨铭扭头看着韵秋,“你没有做掉我……”
“我知道,是你腿上有伤,不方便做。”他又开始跟韵秋嘻皮笑脸。
韵秋冷艳的脸上微微一红,没有接杨铭的浑话。
“你啥时候醒的?”杨铭问韵秋,“昨夜睡的好么?”
韵秋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觉,先是被杨铭搂着轻薄了大半夜,到夜深了杨铭呼呼睡去,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两个人睡觉还是比一个人暖和啊……”杨铭说着,侧了个身,又把韵秋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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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贴着韵秋的脸,一边亲吻,被子里的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嗯……”韵秋呻吟了一声,杨铭抚摸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腿上的伤口。
“这伤……,真不是地方。”杨铭嘻皮笑脸地说,“我要起去撒尿,你去不去?”
“你自己去吧。”韵秋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起床过了。”
杨铭翻身下了床,披上他的袴褶袍子,拉开房门,一阵寒风扑进屋子,眼前顿时一片白茫茫的亮堂。
“韵秋,你看,好大的雪!”他回头对韵秋大叫道。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天天都下雪……”韵秋冷冷地回了一句,目送着杨铭出了屋子,心里不知怎么却扑扑地跳了起来。
片刻功夫,杨铭又回到房里,嘴里念叨着:“好大的雪,韵秋,有首诗怎么形容的?你听过没……”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迎风一泡尿,遍地黄窟窿。”
“什么歪诗?!”韵秋忍不住笑了起来,冷艳至极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杨铭看着韵秋,目光有些发怔,“韵秋,你笑起来好漂亮……”
韵秋低下头,收起了笑容,不理睬他的奉承。
“今天不跑操了,咱们去弄东西吃。”杨铭走到床边问道:“韵秋,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