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阿心中一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到底是哪儿露出了破绽。
论口音,自己绝对是地道的泰安府口音,就算是从小在泰安府长大的人也听不出异样;论装扮,自己完全就是一个逃难青壮的装扮;论举止,自己跟这些汉人泥堪也完全没什么两样。
所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之前阿桂和明兴也曾派过不少探子,结果被派过来的探子都跟泥牛入海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这孟良崮真就是铁桶一般,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还是说,眼前这个汉子就是在诈自己?
想到这里,阿昌阿当即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叫道:“天地良心,俺一家老小都死在鞑子手上,俺跟鞑子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是鞑子?再说了,俺要是鞑子,那俺还能一口一个鞑子的叫着?”
那汉子却呵呵笑了一声,打量了阿昌阿一眼后问道:“你是鞑子粘竿处的吧?听说你们鞑子有个粘竿处,学去了锦衣卫的一点儿皮毛,就自觉着牛皮哄哄的,天底下就数你们能耐?”
被眼前这汉子一口叫破身份,阿昌阿终于装不下去了,神情阴冷的盯着那汉子,沉声道:“锦衣卫余孽?”
阿昌阿的话音落下,一众手执刀枪的青壮顿时哈哈笑了起来,那汉子更是笑出了眼泪。
那汉子指着阿昌阿道:“老子倒是知道你们这些鞑子蠢,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蠢成这样儿。”
说到这里,那汉子又摇了摇头,说道:“难道你这一路上就没注意过,其他人都有头发,就你个狗鞑子戴着帽子?恁娘个批的,大夏天还戴着帽子,你是得有多蠢?你咋就不带个绿帽子呢?”
“还有,常年握刀的手跟常年握锄头的手,那能一样?”
“最关键的是,你他娘的居然跑来孟良崮投军?行,你跑来投军也就算了,你他娘的不去找农会,反而在村头找人打听怎么去孟良崮?”
那汉子每说一句,阿昌阿的脸色就黑上一分,等到那汉子说完,阿昌阿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一般。
这么多的破绽?
要是真按照眼前这个汉子的说法,那自己岂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那老头之所以握着自己的双手,只是为了摸清楚自己手上的茧子?
即便如此,阿昌阿依旧不慌。
毕竟只是些泥腿子罢了,想要挣开他们的绳索,对于粘竿处的大爷们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要不被立即砍头,你阿昌阿大爷就有的是机会能逃跑,只是等你阿昌阿大爷下次再来的时候,看你们这些泥堪们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阿昌阿一边在心中暗暗发狠,一边微微动了动被捆在背后的双手,只是这双手不动还好,一动之下,那绳索却变得越来越紧,原本还能微微活动的双手,现在彻底失去了活动的空间。
阿昌阿心中一沉,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栽到了这些泥堪的手里,当即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这些泥堪推搡着自己。
等到了第二天天亮之时,阿昌阿终于被送到了孟良崮下属的一个小煤矿。
在这里,阿昌阿看到了大量的上三旗的主子,也看到了大量下五旗的包衣。
在这里,上三旗的主子们要干比下五旗包衣们更重的活,穿的却比下五旗的包衣们还破,住的环境也比下五旗的包衣们更差。
身为粘竿处的探子,阿昌阿当然不是想过逃跑,毕竟就是一个小煤矿,这种破地方的守卫力量在粘竿处的大爷看来,那还不是形同虚设?
但是吧,阿昌阿明显是个不读书的,起码他没有读过鲁迅先生的名着。
阿昌阿不知道,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理想有多么的丰满,现实就有多么的骨感。
自从到了这个小煤矿,阿昌阿连口早饭都没吃就跟着下了暗无天日的矿洞,在上三旗主子们的教导下用爬进煤层中间去掏煤,再用馏子板一点点儿的拉出来,等到一天的活干完,阿昌阿只感觉整个身子都要散架。
当然,如果只是这点儿苦力活,倒也难不住粘竿处出身的阿昌阿大爷,毕竟这煤矿上有许多上三旗的主子,还有大量下五旗的奴才,阿昌阿觉得,只要自己亮出粘竿处密探的身份,这些人就能听从自己的指挥,帮着自己逃跑。
等自己摸清楚了孟良崮的情况,再回到阿桂和明兴那边,就还有的是机会找这些泥堪们报仇!
要不然人家阿昌阿是粘竿拜唐呢,手里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刚刚进到矿井下没多长时间,阿昌阿就摸清楚了矿井下的情况。
矿井下,阿昌阿信誓旦旦的拉着一众上三旗的八旗劳工们做着保证:“我用粘竿拜唐的身份起誓,只要各位能帮着我逃出去,万岁爷就肯定能知道这儿的情况,到时候肯定会派兵救出大家伙儿。”
“等咱鞑清的天兵一到,孟良崮上下立为齑粉,到时候咱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不好过受那些泥堪的欺压?”
“今天这事儿,只有地知,咱们知,连老天爷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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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阿昌阿大爷确实亮出了自己粘竿处密探的身份,但是想象中的八旗矿工们一起掩护自己逃跑的场景却没有发生,反而被这些八旗老爷们告到了监工那里。
粘竿处的密探,又密谋组织逃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挨了好一顿鞭子之后,被抽得皮开肉绽,连晚饭都没吃上的阿昌阿大爷终于认清了现实,那就是所谓的钱聋爷的包衣奴才,粘竿处的密探,这两个身份在煤矿的八旗劳工眼中还比不过一个窝窝头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