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末,维蒂卡娜的侍女为车寒献上一只精美的玉壶,维蒂卡娜干净无害地笑笑:“这壶酒,王可以在无人时慢慢品尝。”语既出口,意味深长。
宴至尾声,车寒已经退席,一干大臣也先后离席。维蒂卡娜手提裙角,翩然起身,一个零晶侍女在这时垂首而至:“公主留步。王上有请。”
维蒂卡娜狐疑地看了侍女两眼,但见她一直战战兢兢地垂着头,连眼都不敢抬,心下叹了一口气,便随侍女去了。
漠雪宫,车寒好整以暇地坐着,面前的矮桌上,摆着维蒂卡娜送他的那壶酒。见维蒂卡娜进来了,车寒的食指轻轻地叩了叩桌子,道:“公主的御酿我收下了。”然后起身,从矮桌后走出,向维蒂卡娜走进几步,道:“作为回报,我想提醒公主一件事情。”
“什么事。”
“除了索尔,公主别无选择。”
维蒂卡娜彬彬有礼地垂首,道:“我记得了。”
在退下之前,维蒂卡娜说:“王,莫辜负了美酒。”
纤雪宫内,雷特娅软绵绵地趴在冰凉的地面,侍女已全被喝退,偌大的寝宫空荡荡地环抱着她瘦小玲珑的身体。抛开阴谋,抛开算计,抛开一切都不去顾虑,抛开所谓使命,抛开所谓坚守,抛开一切作践自己的理由,彻底放纵一回,醉一场,哭一场,心疼一场,然后再继续伪装……
车寒将雷特娅扶起,半揽在怀中,抱起,向床边走去。想起蒂莲蒂娜,再低头看看蜷在自己怀中的狼狈女人,叹息:“你是个女人,只做个女人不好吗?”雷特娅双眼紧闭,两片妖艳的红唇不停地颤抖。车寒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转身离去。雷特娅从床上坐起,问道:“我不是有意变成这副模样,你会不会原谅我的身不由己?”车寒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径直走出纤雪宫。
希约从帘后走出,道:“母后醉了。”
雷特娅作势往床上一倒:“我是醉了,你退下吧。”希约欲言又止,默默地退了下去。
或许我醉了,但我的心却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清醒,更清楚我到底有多爱你。
夜弦,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你……只有面对你时,我才可以有无尽的委曲。
维蒂卡娜骑在巨獠兽的背上激动地大叫:“那儿!那儿有一只白狐狸!”顺着维蒂卡娜的指尖看去,一只白狐狸正从前面不远处像只箭一样“嗖”地飞跑出去,希约搭上箭,勒令巨獠兽朝白狐狸追过去。
希约的箭已经在瞄准,白狐狸却突然消失了踪影。希约向四下里望了望,终于看见那只白狐狸正一动不动地趴在不远处,雪是它极好的掩护,不是催动灵力,希约还真难发现它。希约重新搭上箭,箭刺穿风幕“嗖”地射出,可是那只白狐狸竟然仍是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连逃都不逃,希约的箭利落地刺进它的身体,箭尾还在风中震颤着,箭尖刺出的伤口却洁白光滑,竟连半丝血迹都没有。希约从巨獠兽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趴在那儿的不过只是一张狐皮而已,不由得有些泄气。
希约没好气地想要捡起狐皮回去,岂料才揭开狐皮一角,只见一个女子正蜷缩在狐皮下酣睡,干净无害,美好得宛如没有翅膀的精灵。她的头紧紧埋在胸前,漆黑浓密的长发将她整个儿地裹住,希约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被回忆的藻死死缠住,他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痴了一般地呓语:“恋儿。”可是当这个名字被他从口中唤出,他却如同碰到了某种禁忌一般突然怔住,刹那间猛地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他回过身去对众人喊道:“你们快过来,这儿有个人。”
希约蹲下身,轻柔地拨开女子面颊上的长发,一张素净的面孔浅浅地映入希约的眼眸,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却莫名地让人心疼。希约猜不出她来自哪里,但肯定不是灵岛,因为她过于虚弱,体内连一点灵力都没有,并且,透过她的肌肤,他能看到她体内流淌着的红色液体,像挣扎的噩梦一样在她的脉络中撕扯撞击……这是灵岛人所没有的、如此爱憎分明的、炽热激烈的颜色。
索尔与维蒂卡娜都骑着巨獠兽走了过来,跳下巨獠兽,索尔在希约身边蹲了下来,在看到女子的一刹那,索尔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轰”地炸成碎屑在他的头顶四散开来,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疯涌,像要掀开他的天灵盖一般迫不及待,索尔昏昏沉沉地摇晃了几下身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切而温柔地唤道:“玄心!玄心……”
女子依然安详地阖着双目,在狐皮下的雪坑里一动不动。索尔突然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失神地喃喃低语。女子的身体冰冷而坚硬,索尔担忧地皱了皱眉,用狐皮把她裹住,轻轻地抱起她,跨上巨獠兽,头也不回地往零晶城飞驰而去。
索尔将意莱安置在幻雪宫中,他望着意莱,心中有些不解,她的体内似乎一点灵力也没有,还有这一头黑发,难不成他们脱去了你的神籍,贬入灵界为人吗?没关系,只要没有灰飞烟灭就好……指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滑过她的面颊,他痛苦万分地想:“玄心,待我将泽诺救出,就放你们离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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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雪宫外,索尔已经跪了整整十天,膝盖早已疼得没有了知觉,整个身子也都是木的,但他依然咬牙挺直脊背,倔强地望着漠雪宫的殿门。
一双软靴在索尔面前落定,深蓝色的衣摆在风里翻涌着滚烫灼人的气息,却无时无刻不传递着沉默的压抑。
索尔吃力地仰起已经不大灵活的脖子,抬头望向泽诺,泽诺也同样回望着他。泽诺的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黯淡的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静水流深。
很久很久,泽诺的唇碰撞出低沉的声音:“殿下,臣的父亲已经死了,是吗?”
索尔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惊诧所取代,他的唇张了张,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