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传唤专家证人。”克莱门斯指示道。
原被告双方的证人都有几十名,很快,在约翰律师的嘱咐下,一位中年人站了出来。
“我是罗曼大学医学部的副教授兼医生,西里尔。”他绷着一张脸。
戈伊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被邀请的专家证人。
西里尔医生看上去年近五十,身高比约翰律师矮了一头,发际线较高,头发稀疏,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显得严肃理性。
“西里尔医生是协助我们调查的专家组组长,我请他帮我解释该项报告。”约翰对克莱门斯法官解释。
法官点点头。
事实证明,西里尔医生作为专家证人接受盘问时,表现出了优秀的专业素养,他翻阅着那份医学报告,并带来了许多医学图表,向陪审团和法官们普及血液感染方面的知识。
坐在旁听席位的沃森第一次见到西里尔医生,他听约翰律师提起过对方,此时现场坐着许多医生,沃森能感觉到,西里尔在他们群体中的权威。
庭审现场很快被人摆放了一个鱼缸,西里尔把一块海绵放置鱼缸中,让其漂浮在水面上,随后又滴了一滴墨水到海绵上,墨水从海绵表面缓缓往下渗透,很快在水面上浮起黑色的水渍。
“诸位请看,污水就如同这滴墨汁一般,它会渗透进地下,污染水层。而人饮用了这样的水,血液就会损害...”
接着,西里尔滔滔不绝地给众人介绍着红细胞、肾透析、骨髓等概念,仿佛把这里当成了医学院的教室,正在给一年级新生授课一样。
被告席上,戈伊斯看着面色自信,讲起课来活泼而不失幽默的西里尔,心里生出一股厌烦,他好几次都想要开口打断对方。
但他见到陪审团和法官们都对西里尔所提到的医学知识很感兴趣,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一共收集了三千多人的健康数据,最终编写了白血病研究报告,里面的数据足以证明该病与染料厂的污水有直接关系。”西里尔说道。
然后,医生回头看了看约翰律师,示意接下来是他的工作了。
约翰随即从律师席上站起来,以一种等待老师提问的学生的那样的姿态站起。
“等一等,法官。可以暂停一下吗?”
就在克莱门斯法官要说话时,戈伊斯开口打断对方。
“你说吧。”法官看了他一眼。
戈伊斯律师起身对法官说:“我想对那份研究报告的可用性提出质疑。”
“这个问题关乎本案的判决。”戈伊斯接着说道:“我突然想到,原告可能想通过统计分析数据来验证某种因果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想通过统计数据告诉我们,在某个区域出现如此多的白血病是不正常的,因此认为一定存在于某种致病因素。
但我想说,这种主观上的猜测并不能成为合理判决的依据,不能仅凭一些貌似合理的数字就认定是染料厂的污水损害了人的健康。”
“我们的证据都是以临床数据为基础的,法官大人。”约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相信医生们不会说谎,可他们毕竟不懂法庭上的事情。”戈伊斯答道。
他这番话明显让在场的许多医生露出不忿的表情,但戈伊斯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事实上,仅凭一些统计数据不能证明因果关系,我认为污水是不会诱发疾病的。”
“那如何解释小镇居民里白血病频发的现象呢?这些病例都是实实在在的。”
“这是个未解之谜,恐怕这时代还没人能搞得清楚。我个人认为,这是概率问题,好比一片树叶落在地面,总有背面朝上,正面朝上两种可能。但这纯粹是概率问题,谁也说不上原因。”戈伊斯解释道。
他这番话明显是有些强词夺理了,约翰气急反笑:“恕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这时候,窗外的眼光透过玻璃涌进法庭,明明清晨还是乌云密布,这会却已经是阳光明媚。
克莱门斯法官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午餐时间,休庭一个小时。”
随着他这么一说,法庭里的紧张气氛被冲淡了少许,旁听席上的许多人起身站了起来。
沃森等人来到约翰身边。
“感觉如何?”沃森问道。
“戈伊斯想拖延庭审,下午我会请求法官实行陪审团裁决。”约翰搓了搓手掌。
他看上去有点神情恍惚,双眼凹陷,这是过于疲惫的缘故。
在他说话的功夫,沃森见到埃米莉已经带来了午饭,他不便再打扰夫妻团聚,于是朝约翰点点头便离开。
当走到了法院门口时,沃森靠在公共事务大楼外的柱子上休息。
他打量着从这里进出的人群,里面有陪审员、旁听人,其中有不少在午饭后不会再过来,因此可猜到下午的法庭里会空旷许多。
沃森是来找人的。
他知道那个少女还在法庭里,但刚才休庭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她,只能假装来门口休息时找人了。</div>
说来也奇怪,沃森隐约记起自己曾在白鸦街火车站时见过对方一次,但他却仿佛已经和那女孩认识许久了一样,其实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