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透露出来,说以后公账将会成为未来的账簿记录方式,商户的账簿将不再属于私人,朝廷也有验看的资格。而且,敢于涂抹账簿,借此偷税漏税的,将会被严厉惩处。
“严厉惩处”究竟是怎么个严厉程度,究竟要怎么惩处,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担心至极,与其缩着脖子恐惧,还不如临头一刀来个痛快。而这个时候太子开始游历四方,查看商业实情,对商人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这两年来,从太子对商业的处置手段上,就能看出是真的精于此道,一个懂行的人来制定律法,怎么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瞎搞要好得多,这就是商人们的想法。当然,不管是房玄龄还是长孙无忌之流,都被他们归类到了酒囊饭袋的行列中。
就在商人们开始将这个消息扩散到全城的时候,皇帝还被房玄龄等人牵扯在朝堂之上不能退朝。吐谷浑的事情已经说好了,只能以羁縻州的方式约束,谋定后动,新王慕容顺只要对大唐足够恭顺就够了,等到了有余力彻底收拾掉他们,取其地而融灭其民的时候,再正式谋划不迟。如今东突厥的大片新土地,还没有处理好,谁有闲心管吐谷浑那边?
可就是说好了的策略,还是出了问题,房玄龄竟然口吐惊人之言,认为大唐应该将那里变成一片不毛之地,才是最符合朝廷利益的做法。相比较继续让吐谷浑人在那片土地逍遥自在,房玄龄认为毁掉等以后交给后人收拾比较好。
“爱卿可知此例一开,后果由多么恶劣吗?今后敌人如果也学着我们的做法,攻入边城毫不犹豫的将住民屠戮一空,该当如何?自古以来,残暴如秦始皇也不过坑杀了一些将士,却没有对六国的国民动手。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朕在史书上就会成为茅坑一样的存在了!”
想到后世对自己的封号是唐桀宗什么的,李世民就忍不住的冒虚汗。好不容易把太上皇搬下来,将来能给他上武皇帝的谥号,将“文皇帝”留给自己的,因此而破坏了怎么行?
本来,这种明显脑袋被驴子踢了的主意,是不可能出自房玄龄之口的,可是看到皇帝的焦急,离房玄龄不远的长孙无忌就想到了老房这么做的可能。
一直以来,皇帝虽然还没有明面上跟朝廷官员吵起来,跟勋贵群体吵起来,但是他想要分封刺史的心思犹如磐石。面对这样的皇帝,就算不会心生谋反之心,那么在朝廷公务上出口气,也是不错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长孙无忌就暗地里给房玄龄伸出了大拇指,随后出班附议道:“陛下,微臣也觉得房相之言有道理。历来吐蕃、突厥对吐谷浑就垂涎三尺,好东西谁都想分一杯羹,不过把汤碗打碎,也就没人有想法了。将吐谷浑变成赤地,就算还有人对它垂涎,恐怕也不会轻易的争夺了。”
眼见长孙无忌站了出来,不少官员紧紧跟随,出班附议。早在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提出分封刺史之后,群臣就结成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反抗群体,简单来说,只要是长孙无忌想要做什么,余下的朝臣都会无条件的跟随。
当然,聪明人跟一般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会防患于未然,这样的联盟,房玄龄没加入,杜如晦没加入,虽然他们也反对皇帝,但是绝不会跟大多数人结成利益共同体。至于武将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武将的反抗,反而是最敏感的。
眼见朝中好多人都出班附议,李世民顿时急了。早在贞观之初,他就跟群臣相约所有事情没有巨细,都要商量着来,他作为皇帝,除非必要,否则不会独断朝纲。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除非他使出全力,否则只要是大多数朝臣都赞同的事情,他这个皇帝也无力反驳。
眼看朝局朝着自己最害怕的局面演变了,房玄龄只能赶紧插话说:“不过,就算不毁掉吐谷浑,也是可以的。此一役,我大唐虽然靡费颇多,但是年后只一次收缴赋税,就再次让国库恢复了元气,甚至还要更充盈。可见,当初陛下决定放开商业限制,是有效果的。今天微臣收到了门下省发来的诏书,几经查看以后才发现陛下的安排简直完美,在此,微臣不得不拜于吾皇圣明!”
说完,房玄龄就跪倒在地,态度诚恳的一塌糊涂。虽然不知道魏征是怎么想的,他可没有拿身家性命帮太子跑路做遮掩的打算,这个时候还是尽早把自己摘出去比较好。
“诏书?”
虽然房玄龄成功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却并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拍拍桌子,李世民站起身,不耐烦的朝着长孙无忌等人挥挥手说:“朕是不会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的,此事休要再提!退朝!”
眼看已经日晒三杆了,房玄龄才松了一口气,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估计太子已经成功逃脱了吧!就是不知道魏征要怎么解释门下省印鉴的事情?另一个侍中可没有魏征的胆量承担这份罪责。
不过这关老夫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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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自身麻烦的房玄龄,笑呵呵的离开了太极殿。
另一边,李世民在退朝以后,依照习惯不由自主的从太极殿一直走到了两仪殿。
就在要进入两仪殿范围的时候,他又生生的站住脚步,转身就去了甘露殿。
家事国事没一样顺心的!
进入甘露殿以后,从李涧的手中接过瓷瓶,狠狠的摔到地上,然后接着摔,一直摔到胳膊酸麻,地面全是瓷器的碎片以后,李世民才松了一口气。
坐倒在地上,接过李涧递来的茶壶,也不嫌凉,一口气抽干后,李世民开口了。
像是在对李涧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朕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大唐的长治久安?自汉末以来,天下可曾安定过?如今大唐好不容易结成一片版图,至少明面上没有分裂,这已经是百年,千年以至于万年的基业了。朕扪心自问,从未想过李家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而是希望这个世间长久的太平下去。
都说盛世难得,自大唐建国以来,不满二十年,在一片疮痍中,建造出了盛世的雏形,可见盛世不是那么的不可得,而是长久安定下自然而然出现的局面。既然二十年的太平能换来一个盛世,那么二百年,两千年呢?朕为万世基业奠定基础,有什么错?”
甩甩茶壶,见没了茶水,李世民一甩手就把茶壶丢了出去。旁边的李涧保姆一般重新递上了一个新的茶壶。
喝了一口茶水,皇帝又赌气的将茶壶丢了出去。看到这一幕,李涧只能叹息一声,取来酒,还是烈酒给皇帝。
这一次终于对味了,狠狠的灌了半壶以后,李世民才大着舌头继续说:“辅机啊辅机,自我们相识以来,朕以为你是最懂朕的一个人,一直以来你我君臣配合,都能将朝政拨动到正轨上。然而这一次,你为何背叛了朕?还代表着群臣和不知道多少勋贵反抗朕?分封刺史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诸侯王才能有的待遇,朕给你们这些国公甚至只是国侯就安排上了,有什么好不满的?你们不知道萧瑀得知自己被封为宋州刺史,世袭罔替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观音婢啊观音婢,你明知道朕剥夺了辅机直入皇宫的权力,就是为了不跟他过多的冲突,为何每次辅机求见,你都要把他放进皇宫?莫非,朕这个丈夫,就真的不如你的哥哥重要?”
说到这里,皇帝虎目含泪,又一连喝了好几口的酒。
这里是甘露殿,从值守的太监到周围所有的侍卫,都是他的心腹,所以在这座大殿里的他,才能短暂的放下伪装,才是真正的李世民。
等三壶酒喝光,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战战兢兢的宦官收拾走了。看了一眼有些繁杂的事务,李世民闭上眼,干脆不再多想。有群臣在,耽搁一天的政务,不打紧。
索性躺在地上,接过李涧递来的枕头,堂堂的皇帝就在甘露殿内的地面上睡着了。
皇帝睡着了,夫妻同体,此时的皇后也睡着了。一艘看似是画舫的军船,此时正顺着水路直流而下。逃离皇宫带来的自由感,还有一路上的新鲜感,让长孙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忍不住兴奋,一阵兴奋的结果就是差点累坏,被李承乾和李泰逼着进船舱休息去了。
李承乾吩咐了苏媛,李泰吩咐了阎婉照顾皇后后,兄弟俩才钻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的风景。做坏事儿带来的违禁感,甚至可以跟磕了药获得的快感对比。此时的李承乾和李泰都无心考虑后果,只想珍惜眼下的快乐。
“皇兄,咱们到了洛阳,停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