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谷,天色已经黑透。
在城里吃了饭,二人去邮政宾馆泡了个澡做了全身按摩,从内到外酸爽,把身上的疲乏劲完全卸掉,回到北奇镇。
进了叶家大院后,叶修把车熄了火,没有马上出门回自己家,而是跟秦着泽进屋看看他三叔。
俩人刚迈步上台阶,叶盈然迎面跑出来,“姐夫回来啦,爸正闹脾气呢,不断叫你的名字。”
“叫我名字?那就是想我了呗,走,看看去。”秦着泽三步两步进了客厅。
叶见朝在客厅里坐在轮椅上正在叫嚷发飙,嘴里喊着“猪哲”,神经系统比以前有好转,但是发音尚不清晰,把秦着泽的名字说成猪哲。
不过,这个进步已经不小了。
这还是秦着泽不在家时,叶淑娴拿着秦着泽照片对他训练上万次才练出来的发音,不然,还是叫秦着泽牛牛呢。
叶见朝不是一丁点记忆没有,只是仅有,需要靠天长日久的唤醒才能一点一点慢慢找回来。
杜和珍,叶淑娴,还有保姆和护工,围着他正在劝说。
“哈哈,乖乖这是咋啦?”秦着泽笑起来。
就这一声,叶见朝忽然安静了,抬起头来看秦着泽。
杜和珍有些挡他的视线,他僵硬地抬手比划,示意杜和珍闪开。
“不知道咋回事,给玩具,摔玩具,给吃的,扔吃的。”叶淑娴说道,脸上露出焦急神色,额头上居然冒了细汗,父亲有一点不高兴,都会令叶淑娴心急。
“这挺好的嘛!”秦着泽来到叶见朝跟前,叶见朝咧嘴微微带出笑容,就像是哭闹的婴儿忽然见到妈妈的脸庞。
秦着泽一来,其他人靠边站,他成了主角,他就是定海神针。
秦着泽从茶几糖果盘里捏起一块水果糖,糖纸鲜艳抓眼,在叶见朝眼前晃了晃,“告诉着泽,这是什么?”
“……糖。”叶见朝一张嘴还是流口水。
护工赶紧用纸巾给擦一擦,叶家给他开钱多,平时照顾叶见朝照顾得可好了。
“乖乖真棒。”秦着泽像是表扬三岁孩子一样,另一只手给叶见朝竖了竖大拇指,继续用哄孩子的口吻一个字一个字蹦着说道,“我们一起做个游戏好不好?”
都在忙乎叶见朝,这时,谁也没注意到叶盈玉回来了。
叶盈玉静悄悄进门后,站在门口没往前走,抱起双臂从后面瞅着秦着泽逗叶见朝。
“……好。”叶见朝点头。
“玩一个猜猜猜,看着这颗水果糖哦,猜一猜在我哪只手里,猜中了,有奖励哦。”晃了晃手里的糖,秦着泽背过去双手到身后,假装神秘地捣鼓几下,数了句“一二三”,攥着两只手伸到叶见朝眼前,“哪只手里有糖?”
糖在秦着泽左手里,他故意把手指留出一道缝隙,若有若现地露出一点糖纸。
叶见朝抬起手,僵硬地指着秦着泽左手,嘿嘿开心傻乐。
“哈,猜对了,猜对了,太棒喽。”秦着泽把糖放到叶见朝手心里,“诶,大奖归乖乖喽。”站起来piapia拍巴掌以示祝贺。
别人傻站着,觉得真是邪门儿,叶老头闹了一天脾气,姑爷一回来,用一块糖,三下两下,就给哄得笑哈哈。
“赶紧鼓掌祝贺牛牛猜猜猜超厉害噢。”秦着泽左右瞅瞅其他人。
一圈人这才如梦方醒地对对对好棒好棒地拍巴掌。
“我跟三叔玩一把。”叶修从糖果盘里摸起两颗糖果,一手攥一颗,用脚勾过来小凳子坐在叶见朝跟前,他扣了一口炒锅的肚子太大了无法像秦着泽那么蹲着,坐在凳子上也避免不了呼哧,“牛牛,猜猜猜……”
秦着泽往后一转身,冷不丁看到了叶盈玉站在门口盯着他瞅呢,秦着泽笑笑,“小玉回来啦。”
保姆过去给叶盈玉手里的大衣接了挂到落地衣架上。
叶盈玉瞅着秦着泽扑哧笑了,“姐夫,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厂子里的事。”
“有时间,在家里怎会没时间呢!”秦着泽听出叶盈玉语气里的味道有些特别,虽然叶盈玉笑着说得自然平静,别人并不以为异常。
“楼上书房吧。”叶盈玉说完就直接上了楼。
叶淑娴比秦着泽更清楚叶盈玉要干啥,跟在秦着泽身后一起往楼上走。
当姐夫的,跑楼上书房跟二小姨子独处,可不是秦着泽愿意的,有妻子叶淑娴跟着,秦着泽当然愿意。
俩人进了书房,叶盈玉见有叶淑娴跟着,马上走过来抱着叶淑娴肩膀,带着撒娇的语气半搂半推把叶淑娴弄到书房外,拉着长腔叫了声姐,“姐,我跟姐夫谈点事,又吃不了他,你去楼下等着,十分钟就让他下去。”
“嘿,小玉,你姐什么时候成外人了?你能有什么事非要避开姐姐跟你姐夫说呀?你别撵我,我坐旁边听着,你们谈你们的,我保证不插嘴不参与。”叶淑娴用脚刹着车,笑着给了叶盈玉两句。
要不是昨天早晨二妹临出门说了那几句,叶淑娴根本就不会上楼来,她担心叶盈玉难为丈夫秦着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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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的性格有多虎,叶淑娴比谁都清楚。
“姐,你可能想多了,我就是想跟姐夫咨询一些企业管理经验,还有开发新牛奶制品的技术,马上就好。姐,来,我扶着你下楼。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多用一秒,你用鞋底子打我好呗!”叶盈玉跟姐姐嘻嘻哈哈。
“让你说的好像我以前用鞋底打过你似的!”叶淑娴往书房里瞥了一眼正在翻看线装孤本古书的秦着泽,压着嗓音质问叶盈玉。“真不是难为你姐夫?”
“切,瞧姐说的,我疼姐夫还疼不过来呢,难为他不存在的。”叶盈玉小嘴巴巴滴。
“去你的,你姐夫用的着你来疼呀,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叶淑娴抬手在二妹额头上戳了一手指头。
亲姐妹永远是亲姐妹,并没有因为曾经的不愉快造成隔阂,吵吵闹闹之后,过不了多久还是姐妹亲。
“好好好,你疼你疼,全是你疼行了吧!”叶盈玉哄着姐姐。
秦着泽把古书合上放回书架原位,看向门外边,笑着问道,“淑娴,小玉,你们俩嘀咕啥呢,有事赶紧说哈。”
岳父收藏的书中,真有几本真品硬货,拿到二十一世纪的拍卖会上,会拍出不菲的价格。
“那你快点说,你姐夫在外边跑了一天挺累的,让他早点休息呢。”
“行,姐,放心吧。”
叶淑娴下楼去。
叶盈玉回身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秦着泽已经正襟危坐等着叶盈玉。
把秦着泽叫到一个房间里单独跟秦着泽谈话的这种方式,在这具哥们儿留给秦着泽的记忆里,还真曾经有一回。
那是这具哥们儿刚刚嫁到(也可以这么说,古人说了,男大当嫁嘛)叶家大院,洞房花烛夜当晚,前秦着泽被叶盈玉叫到了柴房里接受了叶盈玉的一番教育。
“姐夫,今天去哪里忙去了?”叶盈玉和秦着泽一个八仙桌之隔地坐下,讪笑地问道。
咂摸着叶盈玉阴阳怪气,秦着泽意识到二小姨子想表达啥。
他猜的是叶盈玉有兴师问罪的倾向,秦着泽不想跟二小姨子多费口舌,有那功夫不如回到小套间和妻子叶淑娴娱乐呢,“小玉,有什么想法直接表达便是,咱们是一家人,讲话不必兜圈子。”
不能拿文化水平去评断叶盈玉的品格,但叶盈玉是啥性格,秦着泽像是看一件翻过来的皮袄一样,里子是啥样,一清二楚。
“是不是在帝都买了地?”
“买了。”
“要盖楼吗?”
“对,等到时机成熟了要盖的。”
“盖楼不是小事吧,你跟谁商量了吗?”
“爸那样了,我跟谁商量?”
“呵呵,好一个跟谁商量,家里没别人了吗?不能和妈商量吗,还有我姐呢,还有我呢!”
“你把奶粉厂的事情跟家里谁商量过?妈?你姐?我?”
“……”
秦着泽诚挚地低沉说道,语气里尽是劝勉,“小玉,不要想那么多,平时抽空多看看书,如果能抽出时间,到南方和国外的大中型私营企业做做考察,把企业管理能力提高一截,创新思路方能让奶粉厂走的稳妥走的长远。”
秦着泽不想跟叶盈玉多费半句话,教育了叶盈玉给她指出方向,他打算离开书房。
要是叶盈玉请他过来和他探讨经营之道,他倒愿意多教叶盈玉几招,叫上楼来想给他吃瘪,玩蛋去。
你个小小叶盈玉,真是活得自不量力,想管着大爷呀,你可拉倒吧,你就是一个大猪蹄子而已。
可惜了那张俏脸,怎么会长错了地方?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大爷见过的世面,是你通过看电视+看书看报+耳闻目睹+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到的。
看到叶盈玉语塞,脸被憋得红起来,秦着泽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笑笑后,声音低沉,语气诚恳地对叶盈玉道,语重心长的味道像是叶盈玉的长辈,“小玉呀,记着你现在已经是奶粉厂主事的,如果没有格局,在未来激烈市场竞争中,会被游戏规则挤出市场的,好好想一想怎么走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