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九年夏—
炎炎六月天,盛暑难耐,听各地的官员上朝奏本,今年又是一个干旱之年,乾隆帝近些日子也在为各地连绵不断的干旱而感到忧愁烦心,这些事儿,皇后也是知道的。
福寿斋—
外头虽然炎热,可是皇太后的福寿斋在福海旁边儿,凉爽宜人,屋内焚着檀香,丝丝缕缕的,因为夏日而烦闷狂躁的心思,也在这屋子里静下来不少了。
皇后手中捧着一盏酸甜的梅子汤,她缓缓喝了一口笑道
“到底是安晴的手巧些,这汤也做的比臣妾宫里好多了!”
皇太后也看着一旁站立的和婉公主弯了弯嘴角,这是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好孩子,自然样样都是极好的,只是,千算万算,便宜了科尔沁那小子罢了。
和婉公主闻言笑着福了福身子道
“娘娘喜欢就好!”
皇太后看着皇后,想起来近日里,乾隆帝已经许久不曾进过后宫了,整日里只知道在容嫔和卓氏的宫殿里呆着,不知道厮混些什么,朝中如此水深火热的局面,百姓纷纷处在旱灾之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时候儿,不是乾隆帝能够撇下朝政不管的时候。
太后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和婉公主,开口吩咐道
“安晴,哀家的那几株荷花,你去瞧瞧怎么样了!”
和婉公主性情温顺,又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丫头,听到皇太后的吩咐,便明白了她话里头的含义,急忙点了点头道
“是,那安晴告退!”
她弯着身子缓缓的退出去了内殿。
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儿,悠然叹了口气道
“数着数着,这孩子的婚期也就快到了!”
皇后算了算日子,如今已经是六月份儿了,和婉公主的婚期,乾隆帝的圣旨上是定在十月份儿,数着手指头,也就剩下百日多的时间了。
她看着皇太后的神色不舍,便也抿了抿嘴开口劝道
“皇额娘是不舍安晴远嫁!”
皇太后自嘲的扯起来嘴角,目光缓缓移到了皇后温润的面庞上
“舍与不舍,都是皇上与你定下的,哀家的心思,怎么做的了天下的主?”
皇后闻言,面露仓皇之色,她急忙放下来了手中的杯盏,站起身子缓缓俯下去
“臣妾不敢!”
皇太后看着她,一身水蓝色的旗装盈盈曳曳的弯在座下,鬓边的珠玉耳环衬的她十分温婉,便也摆了摆手道
“罢了,你起来吧!”
这些日子以来,皇太后总是这样似有若无的提起来和婉公主和亲之事,言语之中都是针对着皇后一人来的,仿佛和亲的事情是皇后定下的一样。
皇后心底里也是满腹的委屈不敢明言,这旨意也不是自己所下,而且自己只是在护国寺制止了一次瑞泰对公主无礼,皇太后就把瑞泰与和婉公主姻缘难成的债全都算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她委屈极了,此刻也只提裙缓缓的站起身子来,闷闷道
“臣妾多谢皇额娘!”
皇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儿,幽幽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忽而开口道
“哀家听闻,皇帝已经许久没去你宫中了?”
此言一出,皇后都能觉察到崔嬷嬷等人的目光也定到了自己的身上去,顿时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一般,她面色也难堪了起来。
帝后不和,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传出来了也不过是惹得宫人笑话罢了。
皇后轻轻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答道
“是!”
皇太后咳嗽了一声儿,看着皇后,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从御驾没来行宫时候儿,哀家就听闻了,初一十五的大日子,皇帝也都是一个人宿在养心殿里,只是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安晴那孩子身上,没心思管这些,不想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如此这般?”
皇后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起从前来,这次与乾隆帝的不愉快,本来也是算不得什么的,只是,乾隆帝这么长时候儿也不曾踏足景仁宫,自己也不是个愿意低头的性子,一旦有别的事忙起来,便不会心心念念着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何况,一听说他宠幸的不是旁人,而是和卓氏,皇后心里,便什么念头儿也没有了。
此刻,面对太后的质问,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低下头去道
“有劳皇额娘挂心,臣妾与皇上之间无碍,只是皇上宠爱容嫔,臣妾也不敢忤逆!”
皇太后一眼便看出来了皇后说的不是真话,她哪是那种事事都不计较的人,何况,与乾隆帝之间若是无碍,皇帝那个性子,怎么能耐得住不去找她。
太后轻轻冷哼了一声儿道
“即便如此,身为后妃,提点君主也是你的份内之责!”
她并不戳破皇后,而是淡淡的望着她。
皇后抬起头来,看向皇太后,自己从前过于专宠,她日日刻刻提点自己,不要专占君王宠爱,身为皇后,要让六宫泽被君王雨露,如今却又是变了一套么。
皇太后顿了顿道
“皇帝数月不曾踏足你宫中,若是传出去,像是什么样子,天家的脸面,还顾不顾?”</div>
皇后心底里默默的叹了一口长气,她缓缓低下头道
“回皇额娘的话,皇上政事繁忙,顾不得进后宫!”
谁知道太后一句话就堵住了她
“正是因为政事繁忙,你身为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合宫表率,也不见你去关怀皇帝半分!”
皇后想了想,自从上次争执之后,除了祭祀时候儿,二人不得不站在一处儿,再就是上次在太后的宫殿门口匆匆一见罢了,自己也的确没有踏足过乾隆帝的地方儿,不管是紫禁城里的养心殿,还是圆明园的九州清晏。
她恭恭敬敬的低下头道
“是,是臣妾的不对!”
皇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如今朝中不定,四地干旱,百姓流离失所,就连弘曕那孩子,都知道去自请赈灾,皇帝身为君主,整日在乐安和中不问朝事,实在不像样子!”
皇后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若是实在瞧不惯乾隆帝,大可以趁他来福寿斋问安的时候训斥一番,可是皇太后此时将这揽子推给了自己,便又要自己去做这个恶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