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妃看着眼前的讷苏肯,面色难忍悲戚,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河灯,还没来得及放下。
讷苏肯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瞧见豫妃了,久的他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儿了,如今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可是容颜,却仿佛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一般。
自己是个武将,不懂得那些酸诗句,如今瞧着眼前人的模样,只能记起来小时候姑姑带着自己读过温庭筠的菩萨蛮: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今日是中元节,就连自己这样的身份都能够入宫来,这样的大日子,豫妃却丝毫不肯装扮,素面朝天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本来就纤瘦的身子,如今瞧着更加单薄。
千言万语在嘴里,讷苏肯最终说出口来的却只有一句
“你……你近来好么?”
豫妃神色平淡,多年来的深宫生活已经把她的那些棱角一点点的磨平,她那份冷漠的脸庞在碰到讷苏肯的时候,也只有一点点的动容。
听了讷苏肯的话,她只抿紧了嘴巴,眼睛看向湖面的一轮圆月,不愿意瞧讷苏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缓缓的开口道
“不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讷苏肯喉咙里如同塞进了一块沉重的铁块儿,说不出话来。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看着湖面的一轮明月,看着美轮美奂,可是,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她自嘲的弯了弯嘴角道
“不好,大人又能如何呢?”
瞧着讷苏肯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的破碎,见到自己的那点欢喜也逐渐消失,豫妃不屑的转过身子去,她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儿,或许那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儿,可是却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她伸手缓缓推开了讷苏肯,往前走去。
讷苏肯看着她朝着光明处走去,仿佛自己再也抓不住了一样,心急如焚,他急忙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豫妃的手腕儿。
月亮圆圆,像一只银盘挂在天空上,远处皆是亮光,只有二人呆的这里无边的黑暗。
讷苏肯握着她的手,知道这么做,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可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大手紧紧的一拽,豫妃就被他拽了过来,讷苏肯步步紧逼,将她逼在了假山石上,背后是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豫妃两道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她挣扎着,目光却死死逼住讷苏肯
“大人,你疯了?皇上与皇后就在离咱们不远处坐着,这里来来回回过的宫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你当真要为了我,赔上全族的性命在这里发疯么?”
她言语冷静的说出来这番话,看着讷苏肯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来,像是一条条小蛇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
讷苏肯只是想不通,博尔济吉特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自己冷淡,对皇帝亦是如此,她的眼里不再有光亮,只是讷苏肯不知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过重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生,不能顺遂心意的活着,死,也不能好生的死,这样的人,在这宫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讷苏肯双手紧紧的握着她肩头,两道剑眉紧紧皱着,或许是这几年不大顺心的缘故,他的脸色坚毅,下巴上,已经有了胡茬生出来,他从前稚嫩的面容,如今看着也沧桑了许多。
月光如水,倾泻在二人身畔,讷苏肯死死凝视着豫妃的面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阿姐……”
这样的称呼在二人之中响起。
豫妃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一下子就垮掉了。
讷苏肯喉头轻轻的滚动了一下儿,他眼睛里似乎揉进了月光
“我知道这么做死路一条,可是我顾不得,你的安危,前些日子,惊闻你病重的消息,我……只是那一阵子,额娘也在病着,我抽不出身来。”
豫妃挑了挑眉毛看他,自己自然知道他抽不出空来,也知道额娘的病症从何而来,缘是托付了京都城里的贵人为讷苏肯做媒,可是讷苏肯不屑一顾,连个面儿都不肯露,让那拉夫人沦为了京城的笑柄。
讷苏肯与自己曾有的事情,只要他一日不成婚,乾隆帝便是一日放不下对他的戒备,始终不肯重用他,那拉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后也只有这么一个侄子,父兄早已经去世多年,他不肯成婚,等于是绝了那拉一门的香火。
豫妃借着月光,淡淡的眨了眨眼睛道
“如今大人已然瞧见,我身子康健,还望大人珍重自身,好生照顾老夫人。”
难得一次的见面儿,讷苏肯不愿意再听她在这里说些无用的客套话,他死死的握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肩膀,狠狠将她拥入怀里。
豫妃自然是惊恐万分,她双手挣扎着,嘴上却不敢出声儿,这里毕竟不是什么隐蔽之处,她在讷苏肯耳畔威胁道
“讷苏肯,你疯了?”
讷苏肯死死的圈住了她的双手,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儿里,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欢愉,他似乎是抽了抽鼻子。
有湿湿热热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流动,豫妃愣着了挣扎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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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此刻是,趴在自己身上,哭了么?
豫妃从前时常见讷苏肯哭,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少年时期的他,当时的他也是会躲在自己身旁偷偷的哭出来,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却还是会躲在自己怀里落泪。
豫妃愣住了,便也不再乱动,让他在自己怀里发泄着情绪。
从豫妃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讷苏肯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欢愉,就彻底被乾隆帝剥夺了,他该恨么?或许,可是他不恨,他只怪自己。
他的一生太苦了,幼年丧父,额娘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抚育长大,这么多年来,指望他光耀门楣,他自己心里明白,大丈夫不该困在儿女私情之上,只是,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多玉,自己害了她的一生,也赔进去了自己的一生。
往后的余生漫漫,二人都是同样的煎熬罢了。
福海的水在晚风下潺潺流动着,有微风拂过二人的耳畔,豫妃趁他不备,轻轻的抽出来手,本来是想一把推开他的。
可是不知怎的,还是有些心软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将自己眼里的晶莹给隐藏住,伸出来了纤细的手,有一下儿没一下儿的轻拍着讷苏肯的后背。
“好了,我日后,不会再寻短见了,你也好好的,应允额娘,早日,早日寻个知心人吧,好不好?”
讷苏肯紧紧的抱着她,他身形本来就高大,如今半弯着身子,听着豫妃的话,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一把刀子来来回回的拉扯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