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措的解释道
“弘昼也说了,当年是因为妻儿需要安定,才转回京都,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皇额娘怎么才提起来?”
君王的眼睛是敏锐的,这些事情,皇太后既然早就察觉了这件事情,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儿才说出来。
提起来妻儿,皇太后忍不住想起来弘昼先前的那个福晋,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已经记不清楚名字,只记得是吴扎库氏,身世也是不清不楚的,大清王爷的妻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玉牒?
自己几次三番派人去查,什么眉目都没有,而当年就在快要有些线索的时候儿,却传出来了福晋抱病而亡的消息。
其中细节,不得不让人细细推敲。
皇太后不相信乾隆帝真的一无所知。
这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他敏感,多疑,弘昼当年骤然回宫,一切的事情,他应该去着手查的比自己还要谨慎小心,可却毫无动作。
他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在?
太后轻轻开口道
“皇帝,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想必你也查过了,哀家多说无益,只是,当年接生十二阿哥的嬷嬷俱在,她已经招认,皇后生产之时,和亲王护在左右,还亲口威胁过她,若是皇后不能母子均安,就要了她的性命。”
那收生嬷嬷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安插过去的,皇后生产危在旦夕时候,她却百般推辞,和亲王最终实在没有办法,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要挟。
皇太后想了想道
“这些年来,十二阿哥哪一次深涉险境,不是弘昼舍命相救?真的只是叔侄之情么?他的侧福晋亲口对哀家所言,他对待世子永璔,都没有这么上心,亲自相教功夫,还带着永璂出外游玩,涉猎,骑马。”
乾隆帝手指的关节咔咔作响,他想起来当年皇后生产的时候儿,自己因为荣嘉公主的事情迁怒与她,后宫前往圆明园里头避暑,也没有带上皇后,留下她一个人在深宫之中。
十二阿哥永璂的确是早产了,可粘杆处也相报是奸人陷害皇后,在景仁宫里放了火,皇后与腹中的孩子,险些命丧景仁宫。
那也算是乾隆帝最愧疚的事情了。
自己当年赶回了皇宫之后,是皇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生死攸关之际,险些护不住性命还有腹中的孩子,怎么能不后怕。
自己是知道弘昼前去相救的,虽然心里不痛快,可是他到底救了皇后。
如今被太后这么说出来,倒像是自己才是局外人。
他虽然不相信,可太后一直这样灌输想法儿,再坚定的人,此刻也有一些迟疑了。
乾隆帝闭了闭眼睛道
“皇后生产当日,是突遭大火,和亲王入宫救驾,皇额娘……”
皇太后听着他的语气,已经没有方才的那样强硬了,知道他心底里,或许是已经开始相信这件事情。
她抬起眼睛来道
“当日皇后有孕,是你与她在微服出访时候儿,因此敬事房也没有记档,如今这里没有旁人,哀家只问一句,当年,皇后是否私见过弘昼?”
如果当年,皇后真的在宫外时候就见过和亲王弘昼,那这件事情,压根儿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如果皇后没有,自己也自然有理由让乾隆帝信服。
令贵妃端详着乾隆帝的脸色变化,一颗心恨不得提到嗓子眼儿去,自己就算再三头六臂,步步为营,也必须要皇后做过一些可疑的事情,才能省去力气。
而最致命的十二阿哥,就是当年,当年的事情,只有乾隆帝与皇后两个人在宫外,自己即便是想要皇后倒下,也得知道当年的事情,而当年的详细,只有乾隆帝一个人心里明白。
杭州城的天气变幻无常,今日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窗外就滴滴答答的下起来了小雨。
雨滴落入了湖水之中,一滴一点的敲在舟船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乾隆帝转了转头,目光看着窗外的雨水。
想起来那一年的烟雨杭州。
是皇后刚刚册立后不久,二人也算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儿,自己带了她一个人出来,妃嫔都没有一人随行,就连皇太后,都没有出来。
当时以为,那是只有两个人的缱绻时光。
两个人如胶似漆,几乎日日夜夜都缠在一起。
如今想来,她是有一次偷偷溜了出去,见了故人的。
当时的暗卫前来回禀,自己还与皇后置气,第二日,二人就忙不迭的赶回了京都城里。
原以为带她回家,就能够结束一切,却不曾想过,那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她从来不是个擅于隐藏的人,那一日,却毫无破绽。
是在杭州的西湖断桥旁边,一个小酒楼,乾隆帝清晰的记得,那一日,是七月七日乞巧节。
十二阿哥永璂,是第二年的四月二十五日出生。
整整九个多月。
妇人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太医虽然说是早产了几日,可具体早产了多久,却没有人来告诉自己。</div>
乾隆帝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钝至极,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一点。
如果,真的是像皇太后所言如此,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做出来什么事情,会不会一怒之下,将皇后和永璂都杀了泄愤。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掩饰住了眸子里的黯然之色。
乾隆帝是君王,是一国之君,大多时候,他都是威严,冷酷的,令贵妃见过他龙颜大怒的样子,也见过他喜气洋洋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像是一个脆弱的孩童一样,褪去了坚硬的外壳,他悲伤的令人心疼。
皇太后看到乾隆帝这副神情,便也明白了答案。
她顺着乾隆帝的目光,看了看舟船之外的雨幕,今日夜里,只怕是不会安宁了。
一日的戈乱,若是能够换来日后永久的太平,也是最好不过的。
她脑海之中浮想起来一桩旧事儿,叹了口气道
“皇后当年,服用鹿衔草的事情,你可知道?”
鹿衔草最是伤身,女子长期服用,可致不孕。
乾隆帝抠着手指,看了看光秃秃的手指,长期佩戴的玉扳指儿,还有痕迹在上头,他听了皇太后的话,只觉得心里的酸涩更多了一些,淡淡的点了头道
“知道。”
鹿衔草的事情,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却不敢提起,也不敢在皇后的面前提起来,怕惹了她伤心,关于子嗣,自己也都是安抚着她的心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