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娘娘,常太医不在船上,奴婢请了孙太医来。”
沅灵的声音在殿内响了起来。
孙太医,是孙淳来,从前也是乾隆帝身旁的太医,官居副院判,后来周齐初升了院判,这位孙太医就成了令贵妃的随行太医。
皇后一向是不大喜欢令贵妃的,沅灵年纪还小,或许是不懂得这些,见孙太医空闲便请了他来到这儿。
皇后回过头道
“也好,让他进来罢。”
她看了看玉琈面色不大对劲儿的样子,宽慰的笑了笑道
“孙太医也好,左右你淋了雨,开些方子,本宫也好安心。”
玉琈只是僵硬的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沅灵领着孙淳来,他提着药箱从外头进来,因为落雨,他身上也有几处湿了,甩了甩袖子跪下行了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摆了摆手道
“孙太医不必多礼,是本宫身边的玉琈淋了雨,因此请你过来开个方子,免得受了风寒。”
孙淳来闻言,也有一些不满,他是正二品太医,都是给贵妃娘娘号脉的,如今却要给宫女看病起来。
只是皇后面前,他也不敢多言什么,便点了点头。
玉琈伸出手来,她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孙太医,祈求他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才好。
孙淳来号了一会儿脉搏,见没有什么异样,便也收起来了药枕,缓缓开口道
“没什么,微臣这就开一副驱寒的方子,煎得浓浓的喝下去,发一发汗就好了。”
玉琈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孙太医了。”
孙淳来笑了笑摇摇头道
“姑姑不必客气。”
皇后看着孙淳来收拾药箱,想了想自己也有许久没有出过这凤舟半步了,连外头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宫务也一直交给了令贵妃打理。
她看了看孙太医,笑道
“孙太医,令贵妃的身子近来如何?龙胎可还好么?”
身为皇后,照拂六宫,本就是应尽的职责。
只是她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病着,偏偏今天突然开口问,倒是让玉琈心里漏了一拍。
孙淳来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看了看皇后道
“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身子无虞,龙胎也很安稳。”
皇后有一些出神,她点了点头道
“喔,那就好,本宫身子不爽,倒是连累了贵妃代理宫务,只盼她能够安心养胎,早日诞下龙嗣。”
虽然如今深居简出,可是到底一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皇后坐在窗户下,抚着自己的小手指,淡淡的说着。
孙太医是个聪明的人,他点了点头道
“是,微臣定当好生照拂贵妃娘娘。”
他低了低头笑道
“皇上恩典,册封贵妃娘娘为皇贵妃,也算是犒劳她这些日子以来替皇后娘娘分忧解愁了罢?”
孙太医说完这一句话,殿内有一刹那的安静。
皇后眨了眨眼睛,回味着他方才的那一番话。
他说得是,乾隆帝,册封令贵妃,为皇贵妃了?
这样的消息,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晓。
皇后握紧了手指,努力没让自己失态,她弯了弯嘴角,笑道
“喔?这是,什么时候的旨意?”
皇后说着这话,抬眼深深的望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玉琈。
玉琈有一些为难的低下了头去,无颜面对皇后娘娘。
孙淳来并没有意识到殿内气氛的变化,他提起来药箱,笑了笑道
“是今日早上的旨意,如今合宫都知道了,都到了皇贵妃的舟船上去道贺呢。”
这么快就称呼上皇贵妃了,孙淳来果真是令贵妃的身边儿贴心心腹。
皇后疲倦的垂下眼睛去。
这样的事情,就连自己亲近的人都在瞒着自己。
她有些恍惚,什么也没说。
玉琈急忙上前了一步道
“多谢孙太医看望,奴婢送您回去罢。”
孙淳来这才反应过来,他背起来药箱,对着皇后弯了弯身子行礼道
“那微臣告退了。”
言罢便背起来药箱离开了凤舟之内。
二人离开之后,偌大的舟船内阁上,只有皇后一个人在坐着了。
皇后坐在窗下,有微风裹着细雨飘落进来,她却浑然不觉。
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
从前额娘就告诉过自己,男子的话,是最信不得的,可是自己从不这样认为,觉得弘历永远不会骗自己的。
他做什么,自己都会相信。
他说会爱护自己一生,自己相信了。
他也说会彻查永璟的死因,自己等到了如今。
他还说,只要有自己一日,宫里头就不会有皇贵妃。
如今却只有冰冷冷的旨意,如同当头一棒,打得皇后措手不及。
她想起来当年,并不是自己非要做这个皇后的,是他,是他非要去给了自己这份荣耀与尊贵,如今,也要他一点点的褫夺自己的尊贵体面。
皇后望向窗外。
西湖二月天,斜风细雨送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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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龙舟之上,船头上似乎并肩而立两个人影儿,高一点儿的是乾隆帝,他手中拿着一柄油纸伞,护着身旁的女子。
她有一刹那的冲动,很想去走到他的身边,去开口问一问,为何要这么对自己,为何要言而无信,欺骗自己。
多年的夫妻恩情,真的要这样抛却。
可是,她盯着乾隆帝身旁的女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仔细的看了看,那女子,不是宫里的嫔妃,她背对着自己,穿的一身淡青色的罗衣,乌黑的秀发盘踞到了腰间,下头的白裙如同泛开的点点莲花。
看不到容貌,但是看着背影儿,就知道,该是一个美人。
皇后眯起来眼睛,她很想去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得到背影儿。
乾隆帝拥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撑起伞来,那女子的身量就到乾隆帝的胸口处,烟雨江南,一对璧人,十分相配。
皇后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南巡的情景,自己也曾经与乾隆帝这样,伫立在船头,看斜风细雨,听雷峰塔白蛇的故事。
如今,那个女子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可是自己呢,却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这样被抛弃,被厌倦,还要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皇后突然心里头沮丧了起来,或许,自己从来不是他心里的女人,在自己之前,有先皇后,有许多女子,在自己之后,还会有无数的人来替代自己。